此时,木无悔屏着呼吸,等着下文。
梅玉音昏倒在雪地里,然后呢?
金文泽救了她?然后呢?
可没等金文泽再开口,
坐在旁边的魅鱼,突然抬起了头。
她那双眼睛,开始发红,
直直看着金文泽那张,
藏在乱发后的脸上。
“后来?”魅鱼的声音很刺又,里面裹着一股怨气,
“后来就是你金文泽胆大包天,把她藏了起来!
瞒着所有人,跟她过了三年!”
金文泽的身体,晃了一下,
没反驳,乱发下的阴影更重了。
魅鱼见状话又急又冲,带着嘲讽:
“三年!她给你生了一儿一女!
你以为能瞒一辈子?
宁国公主府的人是吃素的?
到底找上门了!
把她抓了回去,没过多久,
人就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出嫁前的闺房里!”
“金家呢?”
魅鱼惨笑一声,血红的指甲掐进掌心,
“你们金家那时候也算有点头脸,
你却你父亲一手打下的珍视祸害了。
抄家!流放!男的为奴,女的充妓!
你和你父亲死的最惨,
要不是我当时机灵,拼死抱着你那对还没断奶的儿女,
从暗道里出去,你们金家这一支,那时候就绝了!
还能有后来的金哲?还能有你现在站在这儿?”
木无悔的心直往下沉。
她猜到是悲剧,没想到这么惨烈。
灭门之祸。
可金文泽依旧沉默。
魅鱼喘了口气,眼中的恨意更浓,
扎向金文泽:
“可这还没完!宁国公主死了女儿,岂能善罢甘休?
她恨透了你们金家!不知从哪儿找来个邪门道士,下了最恶毒的诅咒!”
她一字一顿,声音森寒:
“咒你们金家,世代男丁,就算长大成人,也必命运多舛,
难得善终!就算活到老,也注定儿女稀薄,香火难续!”
“咒你们金家,所出女丁,生下便带阴煞,多数夭折!
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克亲克己,终身被世人唾弃,不得安宁!”
诅咒!
木无悔感觉一股寒气冻得自己,
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心口,
也想到了自己,
虽然自己不是真的金家人,
但自己,从小被当作灾星,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
还有那招邪的体质。。。
莫名心头一酸。
魅鱼说完那番话,
不在看金文泽,
整个人“噗”地一声,
化作一团稀薄的黑气,
缩回了柜台后那口红棺里,
棺盖“咔哒”一声轻轻合拢,
再没半点声息。
她在逃避,
逃避这段撕开伤疤的往事,
也逃避金文泽这个人。
铺子里顿时陷入一种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金文泽才动了。
他慢慢伸出手,颤抖着,
拿起了茶台上的梅花银簪。
“若水说的。。。”
“都是真的。罪人。。。只有我。”
他抬起头,乱发后的目光,
似乎穿过了木无悔,
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成了这副模样,留在鬼街,
当了这个簪子。。。是想找,找弥补的法子。
这簪子,是玉音当年。。。最喜欢戴的。是她的心爱之物。”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把簪子收起来,
反而朝着木无悔走近一步,
抬起手,将那支冰凉刺骨的银簪,
轻轻地,插回了木无悔乌黑的发髻间。
“这样想,是你用珍视的东西,
又当了回来。那就算是物归原主吧。”
他低声说,然后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他的背影萧索,
他来这里,难道就只是为了承认罪过,
归还簪子,然后彻底消失?
木无悔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
不对。如果只是为了忏悔,
他何必大费周章引她去往生当铺,
何必用信息交换?
他滞留人间几百年,
就为了说一句“我有罪”?
就在金文泽的手,
即将碰到那扇阴沉木大门的时候,
木无悔猛地站起身,
声音不大:
“站住。”
金文泽的脚步顿住了,背影僵在那里。
木无悔盯着他,绿瞳在灯下,闪着锐利:
“你绕这么大圈子,搞出这么多事,
不光是为了告诉我几百年前的旧账,对吧?”
金文泽没有回头,但肩膀绷紧了。
木无悔见状,又往前走了两步,
距离他更近,一字一句,
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很久的问题:
“你曾做着一切,是不是。。。也想找到复活梅玉音的方法?”
金文泽猛地转过身!
虽然他大半张脸仍藏在乱发后,
但木无悔清晰地看到,
他整个身体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戳穿的样子。
他藏在乱发后的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木无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他的反应,恰恰就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
“往生当铺那老鬼,当初到底给你指了条什么路?”
她往前又走了一小步,绿瞳锁着金文泽:
“让我猜猜。。。跟鬼街那位‘主子’,有关系,对不对?”
金文泽猛地抬起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可最终,肩膀彻底垮了下去,
最终点了一下头。
“你猜对了一半。”
“我确实,去找过复活玉音的法子。
往生当铺给不了,那老鬼滑头,
只告诉我,若真想逆天改命,
或许。。。可以去‘求’那位主子。”
他顿了顿,
“我去了。可那位主子。。。看不上我这点微末道行,
更看不上我这条‘鬼’的残命。
他说。。。我没有他需要的‘价值’。连谈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木无悔心念电转。
价值?鬼街主子要的是什么价值?
金文泽一个死了几百年的天鬼,都没资格?
那她自己呢?若以后想。。。有求于他。
她有什么“价值”?
“所以,”
金文泽又继续道
“我就一直在鬼街徘徊,像个游魂,
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别的交易。。。
可百年。。。什么都没有。
我那会就像要回簪子,留个念想。
但,那老头不让我赎回。
当我看到你穿着金家袍子,我就想或许你可以帮我赎回簪子。”
他这话说得平铺直叙,
木无悔听后,张口说话时。
放在茶台上的手机,
忽然“叮铃”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一小块刺眼的白。
这么晚了,谁?
她皱眉拿起来看,又是赵无忧。
“木同学!我见你还没回复,是不是还在深夜作画呢?
我才加班回来,累死啦!跟你说哦,
三天后宋老师又有新画展,在城东新开的文化艺术中心,听说规模更大!
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呀?我可以帮你搞到邀请函!”
宋春华的新画展?三天后?
木无悔盯着那行字,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
赵无忧这丫头,
还真是被宋春华“看重”了,
连这种内部邀请函都能搞到。
她没立刻回复,按熄了屏幕,
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抬起头,重新看向门口那个身影。
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午夜当铺的存在,
几百年。。。他等了,找了,
绝望了几百年,都没能引来“午夜当铺”,
没能找到复活爱人的门路。
那她自己呢?
师父才走了多久?
她就觉得前路漫长,心生彷徨了吗?
一股说不清是悲悯,还是同病相怜,
亦或是更强烈的紧迫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你别走了。”
木无悔忽然开口,声音不大,
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度。
金文泽身体一僵,微微侧头,
乱发后的目光带着不解。
木无悔走到茶台边,,
然后抬眼:
“留下。几百年你不是也想知道,
复活一个死人,到底该怎么弄吗?和我一起把槐安铸铲干净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字字砸在人心上:
“我就告诉你,另外一个方法复活死人的方法,我们可以一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