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纳比勒的出现与消失,如同沙漠中的一场幻梦,留下的只有那些令人不安的预言和在每个人心中激起的巨大波澜。黎明的曙光再次照亮沙海,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了新的焦虑——纳比勒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们找到的水源,可能已成为指引德军的灯塔。
不能再停留了。
林晓强迫自己将那些玄奥的预言暂时压在心底,专注于眼前的生存。他下令队伍立刻出发,继续向格雷厄姆标记的废弃前哨站方向前进。没有车辆,他们只能依靠双腿,在松软的沙地和灼热的戈壁滩上艰难跋涉。每人分到的水更加有限,只能润湿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的火焰从未真正熄灭。
白天的行军是对意志的极致考验。烈日毫无怜悯地炙烤着大地,热浪扭曲着视线。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沙粒灌满了靴子,摩擦着早已起泡流血的脚掌。没有人说话,保存体力是唯一的选择。队伍拉成了一条断断续续、摇摇晃晃的细线,在无垠的黄色画布上缓慢移动。
张三依旧承担着斥候的重任,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沙漠之狐,在前方和侧翼游弋,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他的存在,是这支濒临极限的队伍还能保持基本方向和警戒的关键。
中午时分,就在他们挣扎着翻越一道巨大的沙梁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尘烟!后方!是德军!”负责断后警戒的LRdG士兵发出了嘶哑的警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来时的方向,几股明显的尘烟正快速移动,并且迅速分成两股,一股直追而来,另一股则试图向侧翼迂回!德军果然凭借着某种线索(或许是水源地留下的痕迹,或许是空中侦察)再次锁定了他们!而且,这次他们显然动用了更多的车辆和兵力,试图包抄!
绝望瞬间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在平坦开阔的地带,以他们现在疲惫不堪的状态,绝无可能跑过德军的轮式车辆。
“找掩体!准备战斗!”林晓嘶吼着,声音因为脱水和紧张而变形。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下沙梁,利用底部几处零散的风化岩作为临时掩体,仓促地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沙漠中格外刺耳。雷诺将最后一梭子司登冲锋枪的弹匣拍进枪身,眼神中充满了困兽般的决绝。所有人都知道,这很可能是一场最后的战斗。
德军的车辆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清车身上灰暗的十字标志和车顶架设的mG34机枪。至少有三辆桶车和一辆加装了装甲的半履带车!兵力远超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阵奇异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音,突然从德军侧翼的方向传来!那不是引擎声,而是……马蹄声?!
只见在德军迂回部队的侧翼,一片巨大的沙丘之后,猛然间冲出了一支骑兵!人数大约三十骑,骑手们身着宽大的白色或深色长袍,头缠红白格子的头巾,脸上蒙着面巾以抵御风沙。他们手持着老旧的李-恩菲尔德步枪,甚至还有几人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阿拉伯弯刀!他们没有旗帜,没有整齐的队形,却带着一种与沙漠融为一体的狂野与彪悍!
是贝都因人!
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如同沙暴般席卷而至,目标明确——直指德军的侧翼迂回部队!
德军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遭遇骑兵袭击,侧翼的车辆顿时陷入了混乱。贝都因骑术精湛,他们在奔驰的骏马上精准地开枪射击,子弹如同雨点般泼向德军车辆。更有几名悍勇的骑手,直接策马冲向德军,在近距离投掷出手榴弹,或是用弯刀劈砍试图下车作战的士兵!
“轰!轰!”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德军车队中响起,一辆桶车被炸得歪倒在一边。
“是友军!开火!掩护他们!”林晓瞬间反应过来,虽然不清楚这些贝都因人为何帮助他们,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G43半自动步枪清脆的响声率先打破沉寂,林晓精准地击毙了那辆半履带车上的机枪手。雷诺和LRdG的士兵们也立刻开火,用仅剩的弹药全力压制正面的德军。
张三的狙击步枪再次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他冷静地选择着价值最高的目标——德军的军官、通讯兵、以及试图重新组织火力的士官。每一次枪响,都必然让德军的指挥系统更加混乱。
正面受阻,侧翼又遭到这支神秘骑兵的猛烈冲击,德军指挥官显然陷入了两难。在损失了部分人员和一辆车辆后,剩余德军车辆开始缓缓后撤,机枪漫无目的地扫射着,试图阻挡追兵。
贝都因骑兵并没有深追,他们在击退德军后,迅速收拢队形,如同来时一样,如同幽灵般消失在了沙丘之后,只留下几具德军尸体和燃烧的车辆残骸,以及漫天尚未落定的沙尘。
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也迅速。
林晓等人瘫倒在掩体后,几乎虚脱。绝处逢生的喜悦与巨大的困惑交织在一起。
“他们……是谁?”雷诺喘着粗气,望着贝都因人消失的方向,难以置信。
格雷厄姆少校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土,眼神复杂:“是当地的贝都因部落……但他们通常不会主动攻击德军,除非……”
他的话没说完,只见沙丘之上,再次出现了几个骑手的身影。为首一人,骑着一匹格外神骏的黑色阿拉伯马,他没有蒙面,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的脸。他勒住马,目光扫过下方狼狈不堪的林晓等人,最终落在了林晓身上。
他用带着口音但清晰的英语说道:“来自远方的客人,纳比勒长老让我们带来问候。他说,你们需要向导,带你们走出这片‘蝗虫’肆虐的土地。”
纳比勒!果然是那个神秘的“先知”!
林晓挣扎着站起身,尽管浑身疲惫,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感谢你们的帮助。请问您是?”
“我是谢赫(酋长)阿迪勒,”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纳比勒长老是我们部落的‘智者’,他的话语,就是风的指引。他预见了你们的困境,也预见了你们对这片土地的……重要性。”
重要性?林晓心中一动,想起了纳比勒关于“命运之线”和“东方风暴”的预言。
“他还说了什么?”林晓追问。
谢赫阿迪勒摇了摇头:“长老只说,带你们安全抵达尼罗河畔,剩下的路,需要你们自己去走。他还说……”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当你们抵达‘两条河流交汇之地’时,自然会明白‘钥匙’的含义。”
又是这个预言!
没有更多解释,谢赫阿迪勒调转马头:“跟上我们。德国人不会甘心,他们很快就会带着更多人回来。”
在贝都因骑兵的引领下,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征程。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贝都因人熟悉沙漠的每一处褶皱,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隐蔽的水洼,哪里可以避开德军的巡逻路线。
沙漠的残酷并未改变,但希望,随着这支从天而降的骑兵队伍,重新在每个人心中点燃。然而,更大的谜团也随之而来:纳比勒为何如此帮助他们?他预言的“钥匙”和“两条河流交汇之地”究竟指向何方?贝都因人的出现,是单纯的援手,还是某个更大棋局中的一步?
东方旅的远征之路,在撒哈拉沙漠的腹地,因为一个先知的预言和一支神秘骑兵的介入,再次被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前方的尼罗河似乎不再仅仅是地理坐标,更像是一个通往未知命运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