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婆惜吓得一激灵，赶紧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布角，就瞥见张文远露在外面的脚踝——那里还留着张文远昨天跟人赌钱时被踩出的淤青。她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赶紧别过脸，抓着粗布又擦了起来。
宋江没再看她，转身去搬张文远的尸体。张文远是个成年男人，虽不算壮实，可死了之后身子发沉，宋江刚把他扶起来，就觉得胳膊发酸——原主宋江常年坐衙，体力本就一般，他穿越过来还没完全适应这具身体，力气自然跟不上。
他咬了咬牙，把张文远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拖着人往墙角挪。阎婆惜擦完一片血渍，抬头见这场景，吓得差点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只敢用眼角偷偷瞄。
“过来搭把手。”宋江头也不回地说。
阎婆惜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伸手托住张文远的腿。尸体的温度已经凉了，触碰到的瞬间，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却被宋江狠狠瞪了一眼，又赶紧把心一横，死死托住。
两人合力把张文远挪到麻袋片上，宋江拿起草绳，先绕着张文远的腰捆了两圈，勒得紧紧的，再把绳子往他肩上绕，最后在胸前打了个死结。他拽了拽绳结，确认不会松，才松了口气。
“你在这儿等着，别出门，也别出声。”宋江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去把车推过来。”
阎婆惜点点头，看着宋江走出阁楼，才敢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看着地上鼓鼓囊囊的麻袋，心里又怕又乱——张文远死了，宋押司杀了人，这事要是漏出去，她肯定也活不成。可宋押司那眼神，比刀子还利，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院角停着辆小推车，是原主宋江去年买的，平日里用来拉些杂物，轮子有些松，推起来总咯吱响。宋江检查了下车轮，往轴心里抹了点猪油——原主怕车轴生锈，特意在灶房存了罐猪油。抹了油，车轮转起来果然顺溜多了。
他把小推车推到阁楼门口，又回去把裹着张文远的麻袋扛了起来。麻袋不轻，压得他肩膀发沉，他一步步挪到车边，把麻袋放上去，又找了块破布盖在上面，免得被人看到形状。
“看好门，我回来之前，谁敲门都别开。”宋江最后叮嘱了阎婆惜一句，才推着小推车出了院门。
清晨的郓城还没醒透，街上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人。卖豆腐的王老汉挑着担子，走在前面，嘴里喊着“豆腐——新鲜的豆腐——”，声音在巷子里飘得老远。他见宋江推着车过来，笑着打招呼：“宋押司，这大清早的，推的啥东西？”
宋江心里一紧，面上却没露出来，只笑着应道：“家里有些旧杂物，想拉到城外扔了，免得占地方。”
王老汉也没多问，挑着担子往另一条巷子里去了：“那宋押司慢走，小心路上滑。”
“哎，好。”宋江应了声，推着车继续往前走。街上的石板路沾了霜，确实滑，他走得很慢，车轮压过石板缝，偶尔发出“咯吱”一声，在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显眼。
出了城，路就变成了土路，坑坑洼洼的，推车更费劲了。宋江顺着路边的小道往乱葬岗走——那地方在城西北，平日里没什么人去，埋了人也不会有人发现。
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到了乱葬岗。这里到处是荒草，风一吹，草叶沙沙响，还能看到几座塌了的坟茔，露出里面的白骨。宋江找了个偏僻的土坡，放下小推车，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把麻袋从车上拖下来。
他拿是准备的工具，在地上挖坑。土很硬，挖了半天也只挖了个浅坑，够埋下半个人。他也没讲究，把麻袋推进坑里，再用土盖上去，踩实了，又拔了些长草盖在上面，免得被野狗扒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看了眼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再耽搁下去，县衙该上值了。他不敢多留，推着小推车往回走。
刚走到城门口，就见阎婆挎着个篮子，急匆匆地往这边来。看到宋江，她眼睛一亮，赶紧迎上来：“宋押司！您这是从哪儿回来？我刚去您那儿找惜儿，门还关着哩。”
宋江心里暗道一声“麻烦”，面上却依旧平静：“刚去城外办点事，惜儿还在屋里收拾，许是没听见敲门声。”
阎婆探头往小推车上看了看，见车上空着，只有块破布，便问：“您推这车去城外做啥？”
“扔了些没用的杂物。”宋江把话题岔开，“大娘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去前面的铺子买点针线，惜儿的衣裳破了，得补补。”阎婆说着，又往宋江身后看了看，“对了，宋押司，昨儿个张文远说要来找您对账，您见着他了吗？我早上路过他家门口，门还锁着呢。”
宋江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文远昨晚来了会儿，说家里有急事，没待多久就走了，许是今早又出去了。”
“这张文远，做事没个准头。”阎婆嘀咕了一句，也没多想，“那宋押司，我先去买针线，晚些再让惜儿去给您道谢——谢谢您前儿个给我们娘俩送的米。”
“小事，大娘客气了。”宋江笑了笑，“您快去买吧，晚了铺子该关门了。”
阎婆应了声，挎着篮子走了。宋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沉了沉——阎婆这老虔婆，平日里就爱打听东家长西家短，张文远要是一直不露面，她迟早会起疑。得想个法子，让她彻底断了找张文远的念头。
他推着车回了巷子里，刚到院门口，就见阎婆惜扒着门缝往外看。见他回来，她赶紧把门打开，小声问：“押司……都、都处理好了？”
“嗯。”宋江把小推车停在院角，“你去把阁楼里的草席换了，旧的那个烧了，别留下痕迹。”
阎婆惜点点头，转身往阁楼跑。宋江靠在门框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穿越过来第一天就杀了人，还得跟阎婆惜这娘俩周旋，这日子比他之前加班猝死还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