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梅捏紧肩膀上的包带,慌乱的眼神四下游移,只是这黑灯瞎火的,除了自己和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再没有其他人影。
一瞬间,各种恶性社会新闻涌入脑海,赵新梅呼吸变得急促,神色防备地往后倒退一大步,嗓子发紧,
“你是谁?想干什么?”
白贤咬着烟,脸上线条冷硬,眼底透出狠意,
他用审慎的目光扫视赵新梅——长期缺眠造成的浮肿眼皮,过度摄入廉价垃圾食品形成的臃肿身躯,一旦走进人流就会立刻被湮没的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女人,
在金钱的诱惑下,居然敢杀人。
孟南星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把赵新梅的背景查得底朝天,再努把力,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能挖出来。
赵新梅有个赌鬼丈夫,前阵子欠了高利贷,被地下钱庄追得东躲西藏,却突然在一夕之间神奇地还清债务。
上初中的儿子,也在不久前转到了一所学费贵到离谱的私立学校。
白贤撇过头,把嘴里的烟吐在地上,用脚底碾灭。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白舟的弟弟。赵护工,这些年多亏你照顾我哥,我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谢谢你。”
赵新梅的脸一僵,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包带,干巴巴地挤出笑,
“不用、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贤把打火机拿在手里,一甩一甩的,金属盖“啪嗒”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声声砸在赵新梅脆弱的神经。
她心知对方来者不善,强装镇定,步子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家里孩子还在等我,我得先走了。”
转身就要走,就听后面传来白贤冷冷的声音,
“那个人给了你多少钱?赵新梅,你这是杀人,知道吗?”
赵新梅的全身发硬,下一秒猛地将包朝白贤的方向砸过去,拔腿就往马路边跑。
白贤侧身避开,低声咒骂一声,抬腿就去追。
急促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是轮胎急刹在马路上发出的刺耳声,
一辆货车停在马路中央,骂骂咧咧的司机已经摔门下车,
亮黄的车灯下,赵新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滩深色的血液从她的身体下面往外晕开。
***
谢柔的花店生意逐渐有起色,工作日的下午,店里还有不少客人,狭小的店铺拥挤热闹。
阿莲一步不落地紧跟在姜迟烟后面,活脱脱一个巨型障碍物。
她假装看不懂姜迟烟的不耐烦,温时关照过她,出门在外的时候,必须寸步不离姜迟烟。
姜迟烟压低声音,已经是烦躁得不行,
“你去门口等着,在这里挤来挤去的,很好玩?!”
阿莲硬着头皮陪笑脸,还是执意贴在她身旁,
“我得在您身边,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以照应。”
姜迟烟刚要发作,正巧谢柔提着一筐子刚收拾完的鲜花走过来,
“阿烟,今天太忙了,人手不够。能不能让她帮忙打个下手?”
姜迟烟心领神会,下巴朝阿莲点了两下,
“你过去帮忙。”
阿莲还想推辞,姜迟烟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现在我说话已经没用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莲只能苦着脸从谢柔手里接过花筒,还不忘一步三回头,
“小姐,我就在门口,你千万不要乱跑啊。”
旁的客人听到这不寻常的对话,不由偷偷打量起两人,姜迟烟敏锐地捕捉到视线,心下的不耐更盛,索性背过身去,彻底无视阿莲。
走近吧台,姜迟烟紧挨着曾青坐下。
“跟屁虫总算走了,要你这个大忙人特意来等我,不好意思啊。”
曾青苦笑着摇摇头,推过来一杯卡布奇诺,她没有错过刚才的那一幕,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信这年代还有这样的事。这些年,他们一直这么监视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姜迟烟的眼眶发烫,就连宋锦华都没有想过要救她脱离深渊,而曾青,这个多年前的同窗,却愿意为她不惜得罪温家。
“曾青,我欠你太多,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只要我能做到的——”
曾青握住姜迟烟放在桌上的手,她压抑着心头的悸动和苦涩,姜迟烟所遭受的痛苦,成了扎进她眼里的尖刺,
”阿烟,不要说这些。我早就应该找到你的。”
曾青把她的计划简短地告诉姜迟烟——
她在东区有一间祖屋,只有年迈的外婆住在那里,每逢休假或是过节的时候,就会回去小住一阵子。那里交通不便,因此鲜少有外人踏足,姜迟烟脱身以后,可以在那里躲一阵子,再计划下一步的去处。
“只是,你想清楚要在小诊所做那样的手术?那里条件比不得大医院,虽然没有出过意外,但……”
姜迟烟回握住曾青的手,眼神坚定地望着她,
“市区里的医院,他们一查就能查到。你不用替我担心那些,只要能留着这条命,我什么都不在乎。”
曾青点点头,眼角瞥到阿莲的身影走近,戴上口罩迅速起身,
“你自己保重,我等你消息。”
走出花店,天色已接近傍晚。姜迟烟提议想去从前常去的餐厅吃顿饭再回去。
司机看了眼身旁的阿莲,没有吭声,也没有发动车子。
阿莲有些为难地朝姜迟烟笑了笑,却不肯松口,
“二少爷只说送您来花店……要不,我先打个电话给二少爷问问。”
姜迟烟对这种变相的囚禁已忍无可忍,她一把从阿莲手里抢过手机,
“用不着你,我自己问他!”
电话很快接通,温时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什么事?小姐回去了没?”
姜迟烟胸口堵着恶气,就快要爆炸,她咬牙切齿地道,
“你现在在哪里?”
温时诧异:“阿烟?我现在正要去诺亚,今晚约了客户在那里谈事情。”
不等温时说完,姜迟烟直接挂断了电话。她将手机扔回给阿莲,
“送我去诺亚,我要见温时。”
她恶狠狠的眼神扫过司机,追加上一句,
“如果你听不懂人话,现在就给我下车滚蛋!”
***
诺亚。
姜迟烟一下车,气势汹汹地就往温氏兄弟专用的包厢冲过去。
安娜推开酒醉的客人,急忙小跑着跟上去,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姜迟烟一把推开门闯进去。
包厢里烟雾弥漫,空气里混着浓重的酒味和香水的甜腻,
温时咬着烟,正要打出手里的牌,就听到身侧的乔蔓娇滴滴地开口,声音带着媚意,
“阿烟,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