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灯火彻夜未熄,如同暗夜中擎起的孤灯,照亮了京城沉沉的夜色。
沈砚将血诏贴身收好,即刻命影传讯:连夜请翰林院侍读学士杨清源、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至府中议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三更时分,杨清源身着便服,借着夜色掩护,悄然踏入国公府。他刚进书房,便见沈砚端坐案前,神色凝重,一旁立着一位身着蟒纹宦官服的老者,正是冯保。
这位老太监是先帝旧臣,素来低调沉稳,不与任何皇子派系勾结,是皇帝临终前特意点出的辅政之人。
“沈兄深夜相召,莫非是京城局势有了新的变故?
”杨清源刚落座,便急切地问道。朝堂上的遗诏之争已让他焦头烂额,清流官员们群龙无首,正处于两难之地。
沈砚没有废话,从怀中取出血诏,缓缓展开:“杨兄、冯公公,请看此物。”
昏黄的烛火下,血诏上的朱红字迹与指血印记格外醒目。
杨清源俯身细读,越看越心惊,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冯保则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血诏,老泪纵横,哽咽道:“陛下……陛下苦心,老奴明白了!”
“血诏所言,三位皇子皆不足以承继大统,命我三人组成辅政三角,总揽军政,待国本稳固再立新君。
”沈砚沉声道,“如今京城乱象丛生,王振与周延儒各持伪诏争权,赵瑾、赵珩虎视眈眈,若不速下决断,必生内乱。”
杨清源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撼:“‘便宜行事,可废立昏庸’……沈兄,这权柄太重,也太凶险了!”
“凶险又如何?”沈砚目光锐利,“国难当头,我辈身为臣子,岂能因惧祸而退缩?
杨兄主内,掌朝堂法度、安抚清流;冯公公主宫禁,沟通内廷、护持太后与宫中人等;我主外,节制兵马、稳定京畿。三者相互制衡,方能稳住局面。”
冯保收起血诏,躬身道:“老奴蒙陛下信任,愿与国公、杨大人同心协力,护佑社稷。
只是王振掌控司礼监部分权力,周延儒背后有三皇子势力,赵瑾更是手握部分京营兵权,此事需周密部署。”
“无需周密,只需雷霆。”沈砚指尖敲击案桌,语气果决,“冯公公,你即刻回宫。
以太后名义传旨,称陛下病情略有好转,明日辰时,召司礼监掌印王振、内阁首辅周延儒、二皇子赵珩、庶长皇子赵瑾至国公府议事,商议遗诏真伪与国本之事。”
“这……”冯保迟疑道,“他们若不肯来怎么办?”
“不来?”沈砚冷笑,“太后懿旨,谁敢违抗?何况他们正急于争夺权位,定会以为这是掌控局面的良机,必然会来。”
他转向杨清源:“杨兄,你明日一早便联络朝中清流官员,告知他们局势将定,让他们静观其变,切勿轻举妄动,以免被人利用。”
杨清源点头应下:“沈兄放心,清流官员虽迂腐,却也知晓家国为重,我会稳住他们。”
三人商议既定,冯保与杨清源连夜离去,各自部署。沈砚则召来影,下令道:“调集府中暗卫与辽东旧部精锐,共三百人,隐蔽在国公府内外。
明日辰时,待王振、周延儒与两位皇子入府,即刻封锁府门,控制所有随从,将四人‘请’至后院别院暂住,对外只称‘为保安全,暂行保护’。”
“属下明白。”影躬身退去,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辰时,镇国公府前车马络绎。王振身着华丽的宦官服,在一众小太监簇拥下而来,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周延儒则一身绯色官袍,神情肃穆,身后跟着几位内阁官员。
二皇子赵珩在皇后母族将领的护送下抵达,面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不安;庶长皇子赵瑾依旧一身戎装,腰间佩刀,身后跟着数名心腹将领,气势汹汹。
四人各怀心思,踏入了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府内静得出奇,唯有引路的管家脚步轻响。当他们穿过庭院,走进前厅时,沈砚正端坐于正位之上,杨清源与冯保分坐两侧,神色凝重。
“沈国公,召我等前来,可是要辨明遗诏真伪?”王振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傲慢。
沈砚抬眸,目光扫过四人,淡淡道:“正是。不过在辨明遗诏之前,有一物,需请诸位过目。”
他抬手示意,冯保起身,展开了那份血诏。当“辅政三角”“便宜行事,可废立昏庸”等字句传入众人耳中时,前厅内一片死寂。
王振脸色骤变,手中的拂尘险些掉落在地;周延儒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血诏上的指血印记;赵瑾猛地站起身,怒喝道:“这不可能!
父皇怎会立下如此遗诏?定是你们伪造的!”
“伪造?”冯保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此乃陛下血诏,盖有指血印记,老奴自幼跟随陛下,岂能认错?倒是王公公与周首辅手中的‘遗诏’,来路不明,该当好好查查!”
赵珩也颤声道:“沈国公,皇位传承,自古便是嫡长有序,父皇怎会将大权交予臣子?”
“嫡长有序?”沈砚站起身,目光如刀,“二皇子体弱,庶长皇子骄横,皆不足以应对当前变局。陛下此举,乃是为了江山社稷,而非一己之私!”
他话音刚落,厅外忽然涌入大批身着黑衣的精锐士兵,手持利刃,迅速控制了前厅内外。王振的随从、赵瑾的将领想要反抗,瞬间便被制服。
“沈砚,你敢造反!”赵瑾怒目圆睁,拔出佩剑。
“造反?”沈砚冷笑,“本公奉陛下血诏,辅政安邦,谁敢阻拦,便是违抗皇命!来人,将王振、周延儒、二皇子、庶长皇子请至后院别院暂住,待局势稳定,再作处置!”
士兵们应声上前,不顾四人的挣扎与怒斥,强行将他们带离前厅。王振又惊又怒,哭喊着“陛下饶命”;周延儒面色惨白,瘫软在地;赵瑾挣扎不休,却被士兵死死按住;赵珩则吓得浑身发抖,任由士兵拖拽。
处理完四人,沈砚立刻下令:封锁国公府,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命冯保入宫禀报太后,出示血诏,恳请太后以懿旨名义公告天下。
当日午时,太后懿旨与皇帝血诏一同张贴于紫禁城午门外,传遍京城:
“皇帝病重,恐难理政。兹有先帝血诏,命镇国公沈砚、都御史杨清源、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组成辅政三角,总揽军政要务,稳定朝局,专御外侮。
即日起,凡军国重事,皆由三辅臣共议裁决,诸王皇子不得干预朝政,违者以谋逆论处。钦此。”
懿旨一出,天下震动。京城百姓原本因遗诏之争人心惶惶,见有血诏与太后懿旨为凭,辅政大臣皆是忠良之辈,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朝堂之上,清流官员纷纷支持杨清源,内廷宦官听从冯保调度,京营中的辽东旧部更是对沈砚忠心耿耿,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然而,平静仅仅维持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抵镇国公府,如同惊雷般打破了暂时的安宁:北方边军副总兵吴奎,打着“清君侧,诛权臣”的旗号,率领三万边军,向京城逼来!
军报中称,沈砚手握重兵,软禁皇子,伪造血诏,意图谋朝篡位,恳请庶长皇子赵瑾登基,清剿权臣,还天下一个公道。
而这位吴奎,正是赵瑾当年在辽东时的副将,更是当年叛乱被杀的贺天彪的余党!
沈砚看着军报,脸色凝重。他万万没想到,赵瑾的势力竟已渗透到边军之中,而且动作如此之快,不等他稳固朝局,便率先发起了武力挑战。
“清君侧,诛权臣?”沈砚低声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吴奎、贺天彪余党……看来,有些人是忘了当年辽东的血债了。”
杨清源匆匆赶来,神色焦急:“沈兄,边军逼近,京营兵力虽有五万,却需防备京城内的残余势力,能调动的兵力不足三万,如何应对?”
沈砚走到墙上的舆图前,指尖落在北方官道上,沉声道:“吴奎率领的边军虽精锐,却长途奔袭,粮草不济。
传我命令,命京营总兵率领两万精锐,前往居庸关设防,坚壁清野,拖延时间;同时,调动天津卫的新式炮队,火速驰援居庸关,用靖海炮改编的陆战火炮,给他们尝尝厉害。”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另外,命人将赵瑾带到城头,让他亲眼看看,他寄予厚望的边军,是如何覆灭的。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任何试图分裂国家、挑起战乱的人,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冯保也赶来献策:“老奴可传旨各地藩王,令他们出兵勤王,共讨逆贼吴奎。同时,在京城内外张贴告示,揭露吴奎的叛逆行径与贺天彪余党的身份,让百姓知晓真相,人心向背,方能稳操胜券。”
沈砚点了点头:“好!就按此计行事。杨兄,你负责统筹粮草后勤,确保前线供应;冯公公,你负责联络藩王与安抚民心;我亲自坐镇居庸关,指挥作战!”
一场突如其来的武力挑战,将刚刚稳定的朝局再次推向风口浪尖。辅政三角面临着执政以来的第一次重大危机,而这场“清君侧”的叛乱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阴谋?
沈砚站在国公府的廊下,望着北方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场仗,他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得漂亮,要让所有觊觎权位、妄图作乱之人明白,大胤的江山,绝非他们可以肆意践踏的!
居庸关的烽火,即将点燃,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大战,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