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的援兵来得极快。
两道人影撕裂空气落在谷口,皆是须发灰白的老者,一人着玄黑道袍,背负血色长剑;一人穿暗红袈裟,手持骷髅念珠。两人气息如渊,大乘巅峰的威压毫不掩饰地展开,谷外草木尽数低伏。
“血剑,枯骨……”星河道人脸色凝重,低声对林风道,“此二人是流云宗七大长老中的血剑老人与枯骨上人,三百年前便已合体巅峰。血剑的‘血影十三剑’诡谲难防,枯骨的‘万骨魔域’更是困杀过数位同阶修士。”
林风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平静。
血剑老人目光扫过谷口昏死的流云宗弟子,又看向独眼中年破碎的丹田,眼中血色一闪:“谁干的?”
声音不高,却让谷内低阶弟子气血翻腾。
柳随风咬牙上前:“是他们先围攻我——”
“老夫没问你。”血剑老人目光落在林风身上,“是你?”
林风不答反问:“云破天在哪?”
枯骨上人怪笑:“宗主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敢动我流云宗的人,今日便留在此地吧。”
他手中骷髅念珠一抛,迎风便长,化作十八颗车轮大小的骷髅头,眼眶中燃着碧绿鬼火,组成一个诡异阵势向林风罩来。鬼火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土石化粉。
星辰剑宗弟子脸色发白。这等魔道手段,他们只在传闻中听过。
林风却看都没看那些骷髅,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一道淡银色的气流从他口中吹出,初始细若游丝,迎风便化作漫天星辉。星辉洒在骷髅头上,碧绿鬼火如遇克星,嗤嗤熄灭。十八颗骷髅头齐齐哀嚎,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缩回念珠原形落回枯骨上人手中。
枯骨上人闷哼一声,倒退三步,看着念珠上密布的裂痕,满脸骇然:“星辰净光?你修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堂堂大乘修士,却去炼这等污秽阴物,道途已偏。”林风摇头,“可惜了。”
血剑老人脸色更加阴沉。他比枯骨看得更清楚——方才那口星辉中,蕴含着纯粹到极致的星辰法则,绝非普通修士能掌握。
此人,恐怕隐藏了修为。
“阁下究竟是谁?”血剑老人沉声道,“与我流云宗有何仇怨?”
林风终于正眼看他:“仇怨谈不上,只是看不惯罢了。至于我是谁,你们宗主应当知道。”
他顿了顿:“回去告诉云破天,星辰剑宗我保了。若他再敢伸手,我不介意去流云宗总坛走一趟。”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星辰剑宗弟子们目瞪口呆。流云宗总坛那是龙潭虎穴,有渡劫大能坐镇,护山大阵更是传承数千年,此人竟敢说要去走一趟?
血剑老人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敢说这话。”
他背后的血色长剑自动出鞘,剑身如血玉雕成,剑尖一滴鲜血悬而不落。剑出鞘的瞬间,整片天空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血海滔天。”
长剑一挥,血色剑气如海啸般涌来,剑气中隐约可见无数哀嚎的冤魂——这是血剑老人屠戮万千生灵炼成的血煞剑意,寻常修士沾上一丝便会道心污染,修为大损。
星河道人厉喝:“结阵。”
数十名星辰剑宗弟子迅速结成一个简化的星辰剑阵,剑光交织成一道光幕挡在谷前。但面对那血色剑气,光幕剧烈晃动,眼看就要破碎。
林风叹了口气。
他向前一步,正好站在剑阵最前方。
血色剑气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前辈!”柳随风惊呼。
血剑老人脸上露出狞笑。他这一剑便是同阶修士也不敢硬接,此人托大,必死无疑。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血色剑气中心,一点星光亮起。
起初只是微弱一点,随即如燎原之火迅速扩散。星光所过之处,血色剑气如冰雪消融,那些哀嚎的冤魂在星光照耀下竟露出解脱之色,纷纷化作青烟消散。
林风安然站在星光中心,衣袍未损,连发丝都未乱。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点。
“你的剑,太脏了。”
指尖星光凝聚,化作一道细若发丝的银线,瞬息穿透血色剑海,点在血剑老人的眉心。
血剑老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感觉那道银线顺着眉心钻入识海,化作无数星光细丝,缠绕在自己的本命飞剑上。
咔嚓——
血色长剑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
“不!”血剑老人嘶吼,想要召回飞剑,却发现飞剑中的血煞剑意正在被星光净化、剥离。那是他千年苦修的根基,一旦被毁,修为将跌落到谷底。
枯骨上人见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连血剑老人都不是一合之敌,他上去也是送死。
但林风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
枯骨上人周围的空间忽然凝固,他保持着转身欲逃的姿势,僵在半空,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我让你们走了吗?”
林风缓步走到血剑老人面前。老人此刻七窍溢血,浑身颤抖,正在拼命抵抗星光对剑意的净化。
“血煞剑道,以生灵精魂为柴,看似进境神速,实则自绝道途。”林风淡淡道,“今日我废你剑道,是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若能斩去心魔,或可另寻正道。若执迷不悟……”
他不再多说,屈指一弹。
血剑老人倒飞出去,摔在百丈外的乱石堆中。那柄血色长剑彻底崩碎,化作一地血玉碎渣。老人气息骤降,从大乘巅峰一路跌落到元婴中期,昏死过去。
林风又看向枯骨上人。
枯骨上人此刻心中已满是恐惧。他能感觉到,对方要杀自己,真的只需一个念头。
“前辈饶命!”他艰难开口,“晚辈……晚辈愿奉上所有宝物,只求活命。”
“宝物我不缺。”林风道,“我要知道星枢殿的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解开了枯骨上人部分禁制。
枯骨上人落地,连忙道:“星枢殿是三个月前从地底升起的古殿虚影,持续七日后消散。但星盟高手探查后发现,那只是真正星枢殿的投影,真正的殿宇还在空间夹层中,每隔四十九日才会现世一次。下一次现世,就在七日后!”
“殿中有什么?”
“据古籍记载,星枢殿是古天庭‘星辰司’的主殿,掌管周天星辰运转。殿中藏有完整的《周天星辰诀》,以及星辰司的诸般秘宝、传承。”枯骨上人咽了口唾沫,“宗主……云破天之所以要夺星辰之心,就是想以星辰之心为引,在星枢殿现世时抢先进入,夺取传承。”
林风心中了然。难怪瑶光符片指引他来此。
“现在有哪些势力在打星枢殿的主意?”
“北域一等宗门几乎都派人来了。青霞宗、赤霄门、玄龟岛各有一位渡劫老祖带队。此外还有几个隐世老怪,其中最有名的是‘星河散人’,据说是古天庭遗脉,三千年前便已是渡劫中期。”
枯骨上人偷眼看了看林风:“前辈若是想去星枢殿,最好小心星河散人。此人性格古怪,但实力深不可测,曾一人一剑挑翻过一个一等宗门。”
林风点头:“还有呢?”
“还有……星盟也派了人来,是巡天阁的莫天问长老带队,据说同行的还有隐星殿的高手。他们似乎想将星枢殿收归星盟所有。”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星枢殿的价值,星盟不可能不动心。
“你可以走了。”林风挥挥手,“回去告诉云破天,七日后的星枢殿现世,我会去。若他敢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枯骨上人如蒙大赦,连忙抱起昏迷的血剑老人,化作一道黑烟遁走。
谷口恢复平静。
星辰剑宗众人还沉浸在震撼中。两位大乘巅峰的长老,在林风面前竟如孩童般不堪一击。这等实力,恐怕已触摸到渡劫后期门槛了。
星河道人深吸一口气,走到林风面前,深深一躬:“林道友大恩,星辰剑宗永世不忘。从今日起,星辰剑宗愿以七星净土马首是瞻。”
林风扶起他:“星河掌门言重了。我助贵宗,也是因星辰剑道不该没落。况且,我确实需要帮手。”
他看向谷内众人:“星枢殿现世在即,各方势力云集。单凭我一人,难免顾此失彼。若贵宗愿意,可随我一同前往。殿中若有剑道传承,我承诺让贵宗优先挑选。”
星河道人大喜:“当真?”
“自然。”林风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闭关三日,参悟一些东西。这三日,还请贵宗守住山谷,莫让闲杂人等打扰。”
“道友放心!”星河道人郑重道,“除非我宗弟子死绝,否则绝不让任何人踏入谷内半步。”
林风不再多说,转身向谷内深处走去。
剑鸣谷后方有一处天然洞穴,灵气充沛,是个闭关的好地方。林风在洞口布下简单的隔音阵法,盘膝坐下。
他取出瑶光符片。
符片此刻正微微震动,散发出渴望的情绪——它在渴望前往星枢殿。
林风将神识沉入符片。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地图,而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古老的殿宇,星辰环绕;身着星袍的修士在殿中行走,推演周天星辰运转;突然,天崩地裂,无数魔影涌入殿中,星袍修士血战不退;最后,殿宇坠入虚空,在无尽岁月中漂泊……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座残缺的星图前。星图上有七个光点闪烁,其中三个已经黯淡,四个还亮着。
“七星镇界碑……”林风认出了那星图,“星枢殿中,还有另外三座镇界碑?”
若真是如此,那集齐七碑,或许就能重现古天庭的护界大阵——那将是足以抵挡真仙级攻击的恐怖阵法。
林风收回神识,眼中闪过思索。
星枢殿他必须去。不只为《周天星辰诀》全本,更为那三座镇界碑,以及可能隐藏的古天庭真相。
但七日后的争夺,必然凶险万分。云破天、星河散人、星盟隐星殿、各方渡劫老祖……他虽不惧,但若同时对上多人,也难免麻烦。
“得做些准备。”
他取出一块星辰核心碎片——这是从秘境星辰之心中分割出的一小块,蕴含精纯的星辰本源。
林风双手虚托碎片,口中念念有词。星光从他体内涌出,注入碎片中。碎片开始变形、拉长,渐渐化成一柄三尺长剑的雏形。
炼器。
他要在三日内,炼制一柄能承载星辰法则的本命剑器。
剑名他都想好了——
就叫“摇光”。
对应北斗第七星,主杀伐,掌破军。
当此剑炼成之日,便是他剑指星枢殿之时。
洞外,星河道人亲自带弟子轮值守夜。谷口处,流云宗的尸体已被清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柳随风站在师父身旁,低声道:“师尊,林前辈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星河道人沉默良久,缓缓道:“看不透。但至少是渡劫,甚至……可能是渡劫后期吧。”
“渡劫后期?”柳随风倒吸一口凉气,“那流云宗云破天也是渡劫,他们若对上……”
“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层次。”星河道人看向夜空,“随风,记住,此次星枢殿之行,我宗不求夺宝,只为拿回先祖传承。跟在林道友身后,或许是我们宗门复兴的唯一机会。”
“弟子明白。”
夜渐深。
剑鸣谷中,只有星辰剑宗弟子巡逻的脚步声,以及洞穴内隐约传出的、如星辰呼吸般的韵律。
而千里之外,流云宗临时驻地。
云破天看着重伤昏迷的血剑老人,听着枯骨上人的禀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林风……七星净土……”他喃喃自语,眼中血光一闪,“好,很好。既然你要保星辰剑宗,要夺星枢殿,那本座就陪你玩玩。”
他转身看向身后阴影:“去,给青霞宗、赤霄门、玄龟岛传讯,就说七星净土林风身怀完整的《周天星辰诀》,更掌握了开启星枢殿核心的秘法。七日后,本座邀他们共诛此獠,共享传承。”
阴影中传来沙哑的回应:“是。”
云破天又看向枯骨上人:“你去联络星河散人,告诉他,星枢殿中有‘星陨神铁’,足以让他那柄‘星河剑’晋升仙器。”
枯骨上人心中一凛——宗主这是要把水彻底搅浑啊。
但他不敢违抗,躬身应命。
待所有人退下,云破天走到窗前,望向星陨台深处。
“林风,本座倒要看看,你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北域。”
他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枚血色符文。符文蠕动,隐约可见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这是血魔转生术的核心——万魂血符。为了炼成此符,他屠戮了三十七个凡人国度,亿万生灵。
“待本座夺得星枢殿传承,融合星辰大道,便可彻底炼化此符,一举突破渡劫中期,甚至后期!”
云破天眼中闪过疯狂。
“挡我道者,死。”
夜空中,血云涌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