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满地碎冰往废弃冷库走时,后颈镜火烫得像块烙铁。
刀疤狼走在最前,皮靴尖踢飞块锈铁片,一声撞在铁门上——那声音不对劲,闷得像被塞进棉花里。
他骂了句,反手抽刀,刀背重重磕在门闩上。
门闩地断成两截,铁门被踹开的刹那,我被一股子冷腥气呛得后退半步。
冷库灯没开,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满地黑丝。
三十多号青鳞成员直挺挺坐着,像被人按进冰雕模具里的木偶。
最前排那个是青鳞三队队长老周,我上个月还见他蹲在病院后墙根给流浪猫分鱼干,此刻他眼睛睁得老大,眼白泛着青灰,耳道里爬出的黑丝正顺着椅腿往地面蔓延,手里还攥着没拔出来的短刃。
刀疤狼的刀地掉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伸手去掰老周的肩膀:老周!
操你大爷的装什么死——
老周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歪向一边,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轻响。
阿影突然按住刀疤狼的手腕,她的指尖凉得像刚从冰里捞出来:心跳在。她摸了摸老周脖颈,很弱,但有。
魂不在。我听见自己声音发哑。
老皮不知何时从口袋里钻出来,贴在地面快速爬行,触须抖得像要断掉:地脉在喘气,小丰!
它们被人用棉花塞住了喉咙!
我蹲下去,指尖刚碰到老周手腕,共情就像掉进真空里。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痛觉残留——他的意识空得像被人拿勺子挖走了脑髓。
惊云突然跳上我膝盖,雷光裹着它的爪子,一声扫过最近的青鳞成员。
可那雷光撞在空气里,像打在层透明玻璃上,迸出火星又弹回来,惊云被震得呜咽着缩成毛球。
阿影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墙上。
她快速画了道破妄符,朱砂红的符线刚成形就开始焦黑,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眨眼间只剩片灰。不是封印。她盯着那片灰,声音压得极低,是替换。
他们的意识被抽走,填进了......程序。
老皮突然窜上我肩头,爪子抠进我耳垂:小丰!
你后颈!
第七道红绳在抖!
我闭眼,银火顺着经脉沉入识海。
七道红绳在识海里绷成琴弦,其中一道正随着某种极低频震动轻颤——那频率和病院墙上白芷画的符文波动,和野人山飘来的猩红雾线,竟他妈是同个调调。
他们不是被控制。我睁开眼,喉咙发紧,是被调频了。
青鳞的共感链还在,只是被压到了死频。
就像把收音机拧到没信号的波段,人还在,就是听不见。
刀疤狼猛地攥住我手腕:怎么救?
我望着老周空洞的眼睛,妹妹被拖进井底时的尖叫突然在耳边炸响。
那天她攥着我衣角的手温,母亲最后摸我脸时指甲缝里还沾着卖菜的泥,周野咽气前说你没疯时咳在我手背上的血......这些记忆像被人拿火钳子捅进心脏,疼得我发抖。
让他们重新听见自己。我扯掉领口衬衫,镜火图腾在月光下泛着银红。
我盘坐在冰面上,银火顺着经脉逆流,七道红绳同时亮起。
当我不再压制共情,而是把最痛的记忆全放出来时,识海里突然炸开百道细弱的尖叫——那些被困在死频里的意识,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救......我......
第一声嘶吼像根针,刺破了整个冷库的寂静。
老周突然弓起背,黑丝从他耳道里地窜出来,他捂着脸嚎哭,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冰面上,溅起细小的冰晶。
第二个、第三个......十多个青鳞成员陆续抽搐着苏醒,他们不说话,只是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群被按在水底憋了太久的人,终于能喘气了。
阿影突然蹲在角落,从碎冰里翻出本破日记。
纸页边缘焦黑,上面用红笔反复写着:x-7是钥匙,也是锁。
小丰。刀疤狼的声音突然变了。
我抬手摸耳朵,指尖沾了一手黏腻的黑血——右耳道正缓缓爬出黑丝,像条细小的蜈蚣,顺着耳垂往脖子上爬。
老皮炸毛成个毛球,扑上来咬那黑丝:静默菌!
你共振时被寄生了!
惊云突然炸起全身雷光,它望着窗外野人山方向,喉咙里的低吼像滚雷。
我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雾里那扇青铜门又出现了,门上的血字在月光下缓缓变化:双生已启,归途即焚。
冷库通风口突然灌进阵腥风,我后颈镜火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银火在经脉里逆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能听见自己血管里发出的震动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共情天赋,往识海里钻。
老周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手烫得反常:陈先生......他们说......等你......
闭嘴。我甩开他的手,黑丝从他指尖窜出来,缠上我手背。
阿影的短刃地割断黑丝,刀疤狼已经抄起了地上的刀,惊云的雷光在爪尖噼啪作响,老皮还在我耳边急得直蹦。
可我盯着镜火图腾里第七道红绳,它正随着野人山方向的猩红雾线,一下一下,有规律地跳动。
银火在经脉里逆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