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到宫墙拐角,那侍卫突然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月光落在他脸上,不是陌生人,是萧临渊的贴身近卫之一,平日负责内廷出入稽查。他眼神没躲,也没慌,反倒冲我点了下头,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转身推开别院偏殿的侧门,进去后轻轻掩上。
我站在原地,心跳还没平下来。
“这操作……不太对劲。”我小声嘀咕,“要是私通外敌,能这么光明正大走正门?还专挑我知道的时候来?”
阿尔法浮在半空,镜头无声转动:“目标已将信匣置于殿内案上,未接触他人,福安随即现身。”
贝塔从屋檐跳下来,甩了甩尾巴:“主人,你说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让我看见的?”
我一愣:“你是说,这不是偷送情报,是钓鱼?钓我出来?”
“或者,”它歪着脑袋,“钓福安。”
我眯起眼。这逻辑也太烧脑了。一个送信的御前侍卫,把东西送到先帝咽气的地方,等一个老太监来取——整个过程像排练过似的。而我,刚好撞见。
“走,进去看看。”
“但您刚还在药里动手脚,现在就出现在这种地方,万一被女帝知道了……”贝塔提醒。
“怕什么?”我拍拍衣服,“我又没放毒,我是扶贫干部,懂不懂?再说了,她要真在乎这些规矩,就不会半夜亲自赶车来了。”
推门进去时,福安正背对着我们,手里拿着那封黄绢信,指尖微微发抖。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是我,居然没惊讶,只是叹了口气:“林大人,您果然来了。”
“我不来,您今晚这戏不就白演了?”我走近几步,“那位兄弟送信进来的时候,那步伐、那姿态,简直像是在喊‘快来人看啊’。您说,我要是装看不见,是不是显得太不给面子?”
福安苦笑:“老奴没想瞒您。从您给陛下用药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
我挑眉:“所以你这是要坦白从宽?”
他没答话,而是把信递了过来:“这是先帝临终前三日亲笔所书,命我藏于地砖之下,非国难当头不得开启。如今北漠蠢动,边关告急,老奴以为……时机到了。”
我接过信,入手轻而柔韧,纸面光滑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我立刻从袖袋摸出显微镜——签到系统送的小玩意儿,巴掌大,带个调焦轮。
“借个光。”我对福安说。
他默默点亮案头烛火。
我把信纸一角放在镜头下,调整倍数。纤维纹理清晰浮现:交错细密,夹杂着一丝丝银亮光泽。
“阿尔法,分析。”
“原料含桑皮七成,竹浆两成,另有微量矿物涂层,工艺特征匹配北漠王庭特制‘雪蚕笺’,仅用于国书级文书。”机械音平稳报出。
我眼皮一跳:“北漠的纸?先帝用敌国的纸写遗诏?”
福安低声道:“不只是纸。信里的墨,也是北漠贡品‘寒鸦膏’,遇热变色,常温下可保存三十年不褪。”
“所以这封信,”我慢慢抬头,“根本不是临时写的,是早就准备好的?而且……和北漠有关?”
福安没否认。
就在这时,阿尔法突然发出一声极短的蜂鸣。
“检测到远程锁定信号,频率波动异常,推测为复合弓弩或早期火器瞄准装置,来源——屋顶东南方向。”
我立马蹲下:“谁这么会挑时候?咱刚拿到点猛料,就有人想灭口?”
贝塔耳朵一竖:“要不要我上去挠他两爪子?保证让他以为自己被猫妖附体。”
“别闹。”我压低声音,“先保命,再保证据。”
阿尔法迅速展开护盾模式,一层半透明能量膜罩住我们三人所在区域。同时,贝塔尾巴一甩,喷出一团灰白色烟雾,贴着地面扩散开来,瞬间模糊了室内轮廓。
“干扰完成,热源模拟三个人形,移动轨迹随机化。”它汇报。
外面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弓弦松了力。
“对方撤了。”阿尔法判断。
我刚松口气,窗户“哗啦”一声碎裂。
一道黑影跃入,剑光直指福安咽喉。
是萧临渊。
她一身玄色劲装,发带未系,几缕黑发垂在颊边,眼神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刀。
“你果然是先帝的人。”她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这封信,你藏了五年。为什么不早交出来?”
福安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没有辩解。
“因为信里写的,不只是护心镜的事。”他嗓音沙哑,“还有‘她们’的血脉契约。”
我和萧临渊同时一怔。
“什么血脉契约?”我问。
福安抬起头,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信上:“当年和亲的北漠公主,根本不是北漠人。她是前朝皇族最后一位血脉,被北漠王室收养,伪装身份送来和亲。先帝明知真相,仍娶她为后——只为换她手中那份契约。”
“契约内容是什么?”萧临渊握剑的手紧了紧。
“以血为誓,若前朝血脉断绝,北漠便有正当理由起兵南下,宣称继承大统。”福安缓缓道,“而那位公主……就是您的生母。”
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我下意识看向萧临渊。她站在原地,脸色没变,可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所以,”她终于开口,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母后不是殉节。她是……被当作政治筹码,一辈子困在这个局里?”
福安低头:“先帝爱她,但也利用她。他知道北漠不会放过这个名分,所以留下这封信,是想让后人有一天能打破契约——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前朝遗脉,证明血脉未绝,北漠便再无出兵之理。”
我脑子嗡嗡响:“等等……意思是,现在只要找出一个活着的前朝皇族,就能堵住北漠的嘴?”
“理论上如此。”福安说,“但前朝覆灭已六十年,满门抄斩,谁能活到现在?”
我忽然想到什么:“那护心镜呢?你之前不是说,那是公主留下的信物?”
“护心镜只是引子。”他说,“真正重要的,是镜背刻的族谱暗纹。只有本族人才能解读。先帝一直没能破译,直到临终前才看出端倪——那上面标记的,是一个藏匿地点。”
“在哪?”我追问。
福安摇头:“信里没写。只说‘待有缘人启之’。”
屋里一时安静。
烛火晃了晃,映得三人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
我盯着那封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我猛地抬头,“先帝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找人?非要等到死后才留信?”
福安沉默片刻,才道:“因为他怕。怕找到的人,会成为新的靶子。更怕……这个人已经不在民间,而在宫中。”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
我猛地看向萧临渊。
她也正盯着我,眼神复杂。
“你是说……”我干笑两声,“有人早就混进来了?还活得挺好?”
福安没说话,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阿尔法再次报警:“外部信号复现,强度提升百分之四十,对方可能更换了瞄准设备。”
“还不死心?”我咬牙,“这都第几拨了?”
贝塔跳上房梁:“主人,要不我假装摔一跤,把房顶踩塌?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高空坠物?”
“省省吧。”我扶额,“咱们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外面那个狙击手。”
我看着福安:“是里面这个秘密。你说先帝怕找到的人成靶子——可你现在把它说出来,不就是把人推出去挡枪?”
福安闭了闭眼:“老奴知道风险。但若再不说,等到北漠大军压境,就真的晚了。”
萧临渊忽然抬手,剑尖指向他胸口:“那你为何选她?为什么把信交给林妙?”
福安睁眼,直视她:“因为只有她,既不在局中,又能跳出规则行事。您需要一个能掀桌子的人。而她……已经掀过好几次了。”
我嘴角抽了抽:“谢谢夸奖,但我可没答应要接这锅。”
“你早就接了。”萧临渊收回剑,冷冷看我,“从你敢往我药里加东西那天起,你就不是旁观者了。”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没法否认。
贝塔蹭过来,小声说:“主人,我觉得吧,这事你逃不掉。毕竟你连女帝的心都敢动,还怕动点旧账?”
我瞪它:“你闭嘴。”
萧临渊走到案前,拿起那封黄绢信,指尖在雪蚕笺上轻轻划过。
“如果真有前朝遗脉,”她低声说,“朕必须找到。”
“问题是,”我看向窗外,“外面那个拿弓的,是不是也想知道答案?”
话音未落,一支箭破窗而入,钉入案角,离信纸仅差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