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 总部的圆形会议室里,空气像被冻住的铅块。十二位高层围坐在长桌旁,面前摊开的文件堆成小山 —— 最上层是林正宏的最新体检报告,下丘脑微小出血点的影像图用红笔圈出;中间是灵长类动物戒断实验的视频截图,猕猴自残的画面触目惊心;最下层是赵无妄秘密实验室的卫星照片,新增的几台分子合成仪,暗示反向工程已进入关键阶段。
“解毒剂的风险已超出可控范围。” 总部负责人老顾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推了推金边眼镜,指尖落在 “伦理评估报告” 上,“它不是救赎,是另一个潘多拉魔盒 —— 短期依赖转移,长期神经坏死,还有赵无妄虎视眈眈的反向工程。我们不能用一百万人的潜在痛苦,去赌十万成瘾者的渺茫生机。”
陈序坐在长桌末端,手指紧紧攥着解毒剂的分子结构图纸,指节泛白。他刚想开口争辩,却被老顾递来的监测数据打断 —— 屏幕上,一位接受过低剂量解毒剂注射的志愿者,在停药第七天出现全身神经痛,疼痛评分达 9.2 分(满分 10 分),mRI 显示其脊髓神经出现不可逆的脱髓鞘改变,“这还只是低剂量,要是大规模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不能放弃那些成瘾者!” 陈序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调出苏蔓的味觉神经检测报告,“她的神经还有 30% 的恢复可能,只要再优化解毒剂的靶向性,就能避免副作用……”
“优化需要时间,赵无妄不会给我们时间。” 负责情报的高层李姐摇头,调出卧底传回的赵无妄实验室进度,“他的团队已破解解毒剂 60% 的分子结构,再过一周,就能合成‘强化型控制剂’。我们要是继续保留解毒剂数据,等于把刀递到他手里,让他用我们的研究成果,去控制更多人。”
会议室内的争论渐渐升温。支持继续研究的高层认为,“哪怕只有 30% 的希望,也该为成瘾者争取”;反对者则坚持,“伦理底线不能破,不能用未知风险换短期效果”。直到老顾播放了一段隐藏录音 —— 赵无妄与首席科学家李默的对话,“等天平把解毒剂优化好,我们就抢过来改改,让所有用它的人,这辈子都离不开我”。
录音结束的瞬间,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陈序看着长桌对面高层们凝重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他的救赎努力,早已被现实的多重风险裹挟 —— 解毒剂的不可控性、赵无妄的恶意利用、伦理层面的巨大争议,像三张无形的网,将 “继续研究” 的路彻底封死。
“我宣布,经高层投票一致通过,即日起,彻底封存并销毁所有‘解毒剂’样本及相关研究数据。” 老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实验室库存的 17 支样本,由应急小队监督销毁;所有电子数据,包括分子结构、实验记录、动物模型,全部物理删除并销毁存储硬盘;参与研究的人员,签署保密协议,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开展相关研究。”
陈序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他猛地站起身,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老顾递来的 “销毁确认书”,上面的条款冰冷而清晰 ——“不得保留任何与解毒剂相关的纸质或电子资料,不得向外界透露研究细节”,每一条都像在宣告他救赎之路的终结。
叶晴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理解与无奈:“这不是否定你的努力,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灾难。你创造解毒剂的初衷是好的,但‘共振源’的不可控性,还有赵无妄的威胁,让我们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当天下午,销毁工作在实验室展开。陈序站在观察窗前,看着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将淡蓝色的解毒剂样本缓缓倒入化学处理池 —— 药液与处理剂接触的瞬间,泛起白色泡沫,像在无声地抗议,随后渐渐消散,只留下一池浑浊的液体。
数据销毁室里,老周正用专业设备粉碎存储硬盘。一片片银色的硬盘碎片从机器中落下,曾经记录着 “神经修复希望” 的数据,瞬间变成毫无意义的金属碎屑。陈序走进去时,正好看到老周将最后一块硬盘放入粉碎机,他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按下了启动键。
“对不起,陈博士。” 老周的声音带着愧疚,“我知道这些数据是你熬了无数个夜晚才得到的,可……”
“我明白。” 陈序打断他,目光落在满地的硬盘碎片上,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培养皿中细胞发光的兴奋,想起第一位志愿者林正宏尝到白粥时的泪水,想起自己曾以为 “解毒剂能终结一切” 的执念 —— 这些曾经的希望,如今都随着样本的销毁、数据的粉碎,变成了无法回头的过去。
销毁工作结束后,陈序独自走到之前的实验台旁。那里曾摆放着他研发解毒剂的仪器,现在却空空如也,只剩下桌面上淡淡的划痕,像是在提醒他曾经的努力。他想起自己最初创造 “味蕾烟花” 时的无知,想起研发解毒剂时的急切,突然明白,他最大的错,不是创造了 “极乐”,而是高估了自己掌控 “共振源” 能力的能力,低估了现实的复杂与恶意。
叶晴拿着一份 “后续计划” 找到他时,陈序正坐在实验台旁,看着窗外的夕阳。“高层决定,将‘神经再生基础研究’纳入长期计划,不依赖‘共振源’,而是用纯科学的方法,慢慢探索治愈成瘾的路。” 她将计划递给他,“虽然慢,但至少安全,没有不可控的风险。”
陈序接过计划,指尖划过 “纯科学研究” 几个字,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彻底否决解毒剂,不是他的失败,而是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 救赎从来不是急功近利的创造,而是脚踏实地的探索。虽然他的 “共振源” 救赎之路被终结,但为成瘾者寻找希望的路,还没有走完。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将陈序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起身,将 “销毁确认书” 和 “后续计划” 叠放在一起,心里默默发誓:哪怕没有 “共振源”,哪怕要走更慢的路,他也要为那些被成瘾折磨的人,找到一条真正安全、真正能实现救赎的路。
实验室的门缓缓关上,曾经承载着 “解毒剂希望” 的空间,从此成为过去。但陈序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 在现实的框架里,在科学的严谨中,他的救赎之路,将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