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洞府深处,石窟中央。
盘膝而坐的枯槁老者,正阖目养神,四周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灵雾,随着他微不可察的呼吸,规律地起伏。
忽然,他那宛如枯树皮般的面容上,眉梢轻轻一动。
就在方才,一股远比之前那名失败弟子庞大数倍的灵气波动,自某个石室的方向轰然爆发。
紧接着,周围灵气都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旋涡,如百川汇海,疯狂的涌入那间石室之内。
然而,这狂暴的吸力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戛然而止。
随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老者并未睁眼。
只是那张如同枯老树皮般的脸上,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
数月光阴,弹指即逝。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丙三号”石室那厚重无比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
一道身影从中缓步走出。
依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一身朴素的外门弟子服饰也未曾更换,可其双眸开合之间,却有内蕴的精光一闪而逝,行走之间,步伐沉稳,气息内敛如渊,与数月前那个虽已至巅峰、却仍锋芒在外的练气九层弟子,已是天壤之别。
陈平走到那枯槁老者身前三丈处,停下了脚步。
即便此刻的他已是货真价实的筑基修士,可站在这位老者面前,依旧感觉对方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根本无法探知其深浅。
他心中不敢有丝毫怠慢与自得,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正欲开口,那老者却已率先睁开了双眼。
那双浑浊的眼眸此刻清亮如电,在陈平身上一扫而过,让他感觉自己从紫府到肉身,都被看得通透。
“不错。”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经岁月的沧桑,却透着一股清晰的赞许。
“根基扎实,灵力精纯,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好上几分。”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气息沉稳的后生告诫道:“既已筑基,便是真正踏入了仙道门墙,日后当谨记修行初心,莫要懈怠,为宗门添砖加瓦。”
话音落下,老者不再多言,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陈平可以离去,便再次合上了双眼,仿佛又化作了一尊石雕。
“弟子,谨遵教诲。”
陈平再次躬身,行了一记大礼,随后才转身,将那枚石质令牌放回原处,沿着来时的幽深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去。
当他踏出地脉洞府那厚重殿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明媚而温暖的天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
突破时的种种凶险与感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一一回溯。
筑基丹那股磅礴浩瀚的药力,甫一入腹就在他丹田之中化为狂暴的能量洪流,几乎是在瞬间便要撑爆他的经脉。
那种深入骨髓,仿佛要将血肉寸寸撕裂的剧痛,根本不是单凭意志便能抵挡,只有当初枯木老鬼带给他的体验可以比肩。
若非他曾用龙血藤加之数种灵药淬炼过肉身,经脉的坚韧程度远超常人,恐怕在那第一波冲击之下,便要受创。
饶是如此,那横冲直撞的药力,依旧让他痛不欲生。
好在筑基丹不愧是逆天改命之物,一部分药力自行化作屏障,堪堪护住了心脉要害,但更多的药力,依旧如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疯狂奔腾,试图冲开丹田与识海之间的壁垒,开辟紫府。
这个过程,考验的不仅是肉体,更是神魂。
提前炼化的那株琉璃草,在此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被洗涤过的灵力无比精纯,在此刻化为了最坚实的堤坝,在功法的引导下,死死地约束着那狂暴的药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那层无形的壁障。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痛苦煎熬,就在他神魂都开始感到疲惫,几乎要坚持不住时。
丹田内那片翻涌不休的灵力雾海,终于在功法的牵引下,于最核心之处,凝聚出了第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灵力液滴。
这一滴液体的出现,仿佛开启了某个玄妙的开关。
整个丹田的灵力开始了惊人的质变,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塌陷、凝聚,化作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汇聚成一汪小小的灵力清泉。
与此同时,他眉心识海深处,原本虚无缥缈的神魂之力,也在那股突破的玄妙感应下飞速凝聚,开始构建一方全新的天地。
紫府,就此开辟!
而在紫府凝聚成形的那一瞬间,陈平只感觉自己脑海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桎梏,“咔嚓”一声,应声破碎。
一股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的意识不再局限于肉身之内,念头微动,便可离体而出,向着外界蔓延而去。
他“看”到了自己所在的石室,看到了石壁上铭刻的阵法纹路,看到了外界石窟中浓郁如雾的灵气。
他甚至下意识地将这股新生的“力量”延伸,穿透了厚重的石壁,“看”到了隔壁一间石室中,正在盘膝而坐的弟子。
这便是……神识?!
这种洞悉周遭一切的感觉,新奇而又强大,陈平虽然沉醉其中但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深知神识外放探查他人乃是大忌,若是打扰了他人闭关,尤其是在这位深不可测的坐镇师叔眼皮底下,必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几乎是靠着本能陈平强行压下那股初获神识、想要探索整个世界的本能欲望,将神识收回体内,不敢再有半分逾矩。
随后,他便继续闭关,借助洞府内远超外界的浓郁灵气,不急不躁的将刚刚突破的修为,一寸寸打磨,直到彻底稳固下来,再无半分虚浮之感后,这才选择出关。
……
这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陈平缓缓睁开被日光刺得有些湿润的双眼,感受着体内举手投足间的力量感,嘴角终于不受控制的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