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坐落于青岚宗主峰山腰一处僻静而肃穆的侧殿,黑瓦白墙,飞檐如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殿前广场立着两尊狰狞的石雕犴,更添几分森然之气。
沈墨跟随那名内门执事踏入大殿,顿时感到数道冰冷而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殿内光线偏暗,气氛凝重。正前方主位上,端坐着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的黑袍老者,气息渊深,赫然是金丹期修为,正是执法堂的一位副堂主,姓铁。两侧还坐着几位同样面色严肃的执事。
而在一旁,沈墨看到了几个“熟人”——上次护卫任务的周执事,以及那三名同行的外门弟子,包括那名清秀女弟子。周执事眉头紧锁,另外三人则神色各异,或低头,或眼神闪烁,不敢与沈墨对视。
在另一边,站着一名面带得色的锦衣少年,正是赵乾!他看向沈墨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果然是他!沈墨心中冷笑,但隐隐觉得,以赵乾的脑子,未必能策划得如此周密,背后恐怕另有其人。
“弟子沈墨,拜见铁堂主,各位执事。”沈墨压下思绪,不卑不亢地行礼。
铁副堂主目光如刀,落在沈墨身上,声音冰冷:“沈墨,弟子赵乾举报,你于上月执行‘护卫百草堂运输队’任务期间,私自藏匿并意图倒卖任务所得风影狼材料,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沈墨斩钉截铁,声音清晰,“当日所有风影狼材料,皆由周执事监督处理,所得贡献点亦由周执事主持,队伍成员平分,记录在案,堂主一查便知!”
周执事立刻起身,拱手道:“回禀铁堂主,当日情况确如沈墨所言。所有材料处理与贡献点分配,皆由老夫一手经办,账目清晰,绝无沈墨私藏之事!”他语气肯定,带着维护之意。
赵乾却在一旁叫道:“周执事自然是被他蒙蔽!他定是用了什么隐秘手段私藏了部分材料!我有人证!”
铁副堂主目光转向那三名外门弟子:“你三人,当日可曾发现沈墨有异常举动?”
那两名男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支吾道:“回……回堂主,当日战斗混乱,沈师弟……沈师弟他实力高强,独自解决了队尾大量风影狼,动作太快,我们……我们没太看清他是否私下收取了材料……”
另一人也连忙点头附和。
他们的话看似客观,却将“实力高强”、“动作太快”、“没看清”这几个词突出,无形中给人留下了沈墨有能力且有机会私藏材料的暗示。
而那名清秀女弟子,则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当时离沈师兄最近,好像……好像看到他击杀风影狼后,手似乎往怀里揣了一下……但,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怯懦,却像一把软刀子,捅得更为致命。
沈墨眼神一寒!他记得清楚,自己当时所有动作干净利落,击杀风影狼后根本未曾有过往怀里揣东西的多余动作!这女弟子,竟然作伪证!
周执事闻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怒视那女弟子:“柳青!你胡说什么?!当日沈墨击杀妖兽后,明明立刻就去支援他处,何来往怀里揣东西之举?!”
柳青被周执事一吼,吓得身体一颤,泫然欲泣,更显得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赵乾得意道:“铁堂主,您看!并非空穴来风!若非心里有鬼,他为何动作如此鬼祟?定是私藏了价值最高的狼王材料或是某些变异狼材!”
铁副堂主面无表情,看向沈墨:“沈墨,你有何话说?”
局面似乎对沈墨极为不利。人证(尽管含糊其辞)、动机(实力强有机会)似乎都指向他。
沈墨心中怒火翻腾,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他体内星璇微微转动,感知放大到极致,仔细辨析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气息和情绪波动。
周执事是愤怒与维护;赵乾是得意与恶意;那两名男弟子是心虚与畏惧;而作伪证的柳青,除了表面的怯懦,其气息深处,竟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被某种力量影响的痕迹,以及一丝……对赵乾的恐惧?
不是秦越直接出手?是赵乾利用了某种手段胁迫了柳青?
沈墨心念电转,瞬间有了计较。他迎着铁副堂主锐利的目光,朗声道:“堂主明鉴!弟子是否私藏材料,空口无凭。既然赵师兄指控弟子私藏并意图倒卖,想必应有弟子私下交易的证据,或是赃物所在?否则,仅凭几句含糊其辞的‘好像’、‘没看清’,岂能定罪?”
他反将一军,要求实证!
赵乾脸色一僵,他哪有什么实证?这诬陷本就是仓促为之,目的是恶心沈墨,最好能让他受些惩罚,破坏其名声。他强自镇定道:“你……你定然是藏在了隐秘之处,或是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销赃!”
“哦?”沈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赵师兄既无实证,便凭空诬陷同门,按门规,该当何罪?”
“你……!”赵乾语塞。
铁副堂主眉头微皱,他何等老辣,自然看出此事疑点重重,赵乾的指控确实缺乏关键证据。但既然有人举报,且有人证(虽然含糊),也不能轻易了结。
就在这时,沈墨忽然转向作伪证的柳青,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柳师姐,你方才说,看到我往怀里揣东西?”
柳青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可能看错了……”
“看错了?”沈墨语气依旧平和,却步步紧逼,“事关同门清誉,岂能一句‘看错了’便轻描淡写?师姐不妨仔细回想一下,我当时,究竟是左手还是右手?揣向了怀中何处?动作是快是慢?周围可有其他人看见?”
他连续几个问题,细致入微,直指关键。
柳青哪里答得上来?她本就是被赵乾以她在世俗家族的安危胁迫,硬着头皮做的伪证,细节根本未曾想过。此刻被沈墨连番追问,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额头见汗,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我……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左手……又好像是右边……速度很快……”
她这般模样,任谁都看出了问题。
那两名男弟子更是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乾气得脸色铁青,暗骂废物。
铁副堂主眼中寒光一闪,已然明了大概。他猛地一拍案几,金丹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哼!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执法堂作伪证,诬陷同门!柳青,赵乾!你二人可知罪?!”
柳青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堂主饶命!是……是赵师兄他逼我的!他说若我不照做,就……就让我家族在临渊城的生意做不下去!弟子知错了!求堂主开恩!”
她彻底崩溃,将赵乾供了出来。
赵乾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着柳青,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够了!”铁副堂主厉声喝止,目光如冰刀般刮过赵乾,“赵乾,你为泄私愤,胁迫同门,捏造事实,诬告他人,违反门规多条!来人!将赵乾押入思过崖,面壁三年!柳青作伪证,罚没一年资源,清扫茅厕一年!其余二人,知情不报,各罚三月资源!”
命令一下,立刻有执法弟子上前,不顾赵乾的挣扎哭喊,将其拖了下去。柳青也瘫软在地,被带离大殿。
铁副堂主看向沈墨,脸色稍缓:“沈墨,此事已查明,乃赵乾诬陷,你受委屈了。”
“多谢堂主还弟子清白。”沈墨躬身行礼,并无太多喜悦。他知道,这不过是拔除了赵乾这颗明面上的钉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暗处。
“嗯。”铁副堂主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了顿,最终挥挥手,“此事已了,你们都下去吧。”
沈墨与周执事等人一同退出执法堂。
周执事拍了拍沈墨的肩膀,叹了口气:“没想到赵乾如此卑劣!连累你了。”他又看向那两名男弟子,冷哼一声,那两人羞愧难当,匆匆离去。
“多谢周执事方才仗义执言。”沈墨真诚道谢。
“分内之事。”周执事摆摆手,也告辞离开。
站在执法堂外的广场上,阳光有些刺眼。沈墨深吸一口气,虽然洗清了冤屈,但心情并未轻松多少。
经此一事,他与赵乾背后的势力(很可能包括秦越乃至其身后的派系)已然彻底对立。未来的宗门之路,恐怕将更加步步惊心。
不过,他无所畏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看了一眼翠竹峰的方向,迈步离去。
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