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应当不是现在，此时下山……不会死。”
说完紫色裙摆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转身往殿外走去。
江灭喉头滚动了几下，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又合上，眼见她清冷的背影便要踏出殿外，终是哑着嗓音开口问道。
“我以后还能再……回来吗？”
降灵闻声，冷着神色，不解的回头看向他。
“我……我如今只是筑基期，一重境的青灵本源，还没有得到……”
他声音干涩得不成调子。
话音未完，降灵指尖浮出两缕青光，一道凝成一颗表面似有木纹流转的珠子，一截三寸长的建木枝桠。
她轻弹手指，两物一并飞至江灭面前。
“青灵本源珠于我无用，你要便给你，建木枝条，亦能助你提升修炼速度，一并给你了。”
原本抬起的手掌顿时僵在半空，骤得两件旁人求之不得的宝物，可他面上不见半分欣喜，反而眸底浮现一抹幽深。
“收下！下山！”神识中一道厉声倏地响起。
收下，那日后岂非再找不到回仙山的理由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住衣摆，垂下头见二人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中间像是有条亘古越不过的鸿沟。
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山门外一道裹挟着元婴期威压的声音，震得仙山结界泛起涟漪。
“时吉，随师伯回宗了！”
江灭心头一颤，只见降灵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掠至空中，他足尖猛踩地面，也掠出殿外，飞身至山下。
结界内外，时吉与常兰月隔着半尺距离与众修士相对而立，身后娄芸与不恶也在，可唯独不见降灵的身影。
山门外，几十位身着异服的修士凌空立于虚空中，各个面色迥异，有恭敬、有打量、寻觅……
忽而，他眸光一凝，视线滑过一处时立时顿住——关阳行！？
只见结界外凌空站立着一群或背或持宝剑的数十道身影，那几人周身的森然剑气已然在空气凝结成霜。
那为首的一位剑修，身形瘦削，面容冷峻，但一道赤红的剑痕横跨整张脸，隐隐泛着血光，似久久未愈。
其实力竟已达到恐怖的元婴大圆满，俨然已半只脚踏入化神境！
那中年剑修身后立着的一名面容阴鸷的男子，正是那日城外荒山中唯一逃走的剑修——关阳行。
此刻，几人如刀般锐利的视线悉数洞穿在他身上，仿佛他敢踏出仙山一步，便会立即被他们斩下剑下。
“哼！诡夜剑冢，果然寻仇来了。”神识中的突然传来一声轻蔑的笑意。
“斩草不除根，本尊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从这半步化神的高手剑下……安然躲过？！”
“躲？晚辈不打算躲！既打不过，那便来一招祸水东引！”
江灭嘴角勾起一抹冷厉，在识海中愤愤回应道。
时吉侧首望向常兰月时，眸中翻涌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默默顿首了稍许，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正欲开口……
“你回去吧。”常兰月的声音如深冬的积雪，传至众人耳畔。
他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侧身，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她对自己，真的就没有一丝挽留吗？
“可我……”哑着声线硬是从嘴角挤出两个字，连声线都染上几分颤音。
忽而，常兰月侧首间，山风卷起她额间的一缕碎发，如霜雪般的眸光直直刺入时吉的眼中。
泛寒的眸子将他未尽的话生生斩断，不容拒绝。
衣袖下的拳头攥得发白，强忍着失落，终是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掠向空中身着黑白相间道袍的中年修士。
“这个瘟神，终于走了，害得兰月姐姐受伤，哼！”不恶在身后低声庆幸道。
江灭心中正暗自思忖那中年修士的身份，忽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江小友，还记得贫道吗？”
他循声望去，果然是天机道观的德明道长。
眼下情形，实不知他来寻自己作何，故一时并未答话。
“江小友，紫霄宗既已倾覆……”德明道长眼角堆笑，枯槁的手轻抚长须道。
“贫道与你宗掌门素来交好，若你愿意，可入我天机道观为……内门弟子。”
他面色和善，可江灭分明从他眸底探出藏着的几分锐利。
他来围堵仙山，必是为了天命石异象一事，跟他回去，只怕凶多吉少……
“去无极宗！”神识中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跟着那小子一起，那无极宗内有能助你快速突破至结丹期的……好东西！当然，今日你若不死的话……”
江灭指尖微微一颤，抬手行礼。
“多谢道长抬爱，只是师门有命，命我日后与时吉师兄一同前往无极宗，故……”
江灭话音未落，山间骤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嗤笑。
“哈哈哈……德明老道，人家这是看不上你天机道观，不想跟你回去呢……哈哈哈……”
毫不掩饰的讥诮在空寂的山中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纷纷侧首，朝一处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赤红锦袍的年轻修士勾着唇角，抱臂歪着身子立于虚空之中。
他衣袂翻飞间，闪着光亮的金线衬得衣袍上绣着的狰狞兽纹活灵活现，张扬的神情仿佛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
德明道长眉头微蹙，却又生生忍下，余光瞥向时吉身旁的中年修士。
“正青道友？你意下如何？这江小友，你宗……是否要收留？”
陆正青负手而立，目光如刃，道道剜在江灭身上，周身威压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默默了片刻，冷声开口道。
“既如此，那便一起回去吧。”
德明道长见他还真敢收留江灭，眼中寒芒乍现，冷哼一声，开口厉声质问道。
“呵！陆正青，你别忘了，我天机道观可是……”
“你天机道观能做的，我无极宗未必不能！你德明能请得动的人，我陆正青一样能请！”
不待德明说完，他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唇角勾起一抹狠厉。
二人锋利的目光于虚空中相撞，似有数道无形的火花溅出，额角纷纷暴起青筋，连带着眸中都浮上几分嗜血的锋芒。
在场的众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整座山间一时陷入死寂，好似下一刻便会爆发毁天灭地的争斗。
站在后排的几个弟子，已经耐不住性子的将指尖点在法器之上，空气中充斥着紧绷感，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两道身影上。
几息后，终是那德明道长先行败下阵来，手中拂尘一甩，眼底翻涌的戾气瞬时散去，鼻间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好，那贫道便等你无极宗的消息。”
话落，与其身后几位天机道观的弟子飞身离去。
江灭心下一松，身形刚掠出结界。
“嗖！”的一声，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直逼面门而来！
电光火石间，天机感应显现，他本能的仓促侧身，剑锋带着寒意划过咽喉，颈侧立时留下一道血线。
什么！？
在场众人神色惊骇不已，区区筑基小儿，竟能避开半步化神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