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平稳了一下呼吸，压下眸底翻涌的情绪，抬手示意众人出去。
娄芸侧首看向降灵，见她神色恢复如常，略一迟疑，手中剑锋立时消失。
与众人齐齐躬身行礼后，拽着一步三回头不愿走的不恶，接连退出殿外。
厚重的殿门在江灭身后闭合，发出“轰隆”一声闷响，仿佛震在他心上，更显无措。
降灵盯着他有些飘忽的眼神，眸底探究之意更浓，素手轻抬，地上的无相天眼似有感应般的重新飞回她掌心。
她低眉审视着天眼，眉头紧蹙，指尖暗暗摩挲过那暗金色的瞳孔，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忽然指尖紫光一现，天眼顿时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她广袖中。
再次抬眸看向江灭，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似有惋惜的出声。
“空灵根，好天赋！可惜……”
“灵根损毁，恶魄被抽，意识不全，还身负天道桎梏，江道友还真是让我……意外啊~”
那声音藏着几分冷意，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淬了毒一般，扎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他不止灵根损毁严重，连魂魄意识也都是不全的？还有……天道桎梏！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降灵的话，心中疑云遍布。
降灵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多了几分探究。
“空灵根即便损毁，但入了三重境修炼，也不该只是筑基后期，你的修为……”
“被人夺了？！”
明明是一句疑问，但后半句却又说得斩钉截铁。
江灭心头一震，没想到法器没查到什么，但她仅凭修炼速度便能猜得如此准确。
下意识攥紧拳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抬头看向她的眼眸，终是没有出声。
“你可知道，你这灵根是如何损毁的？”
降灵见他不答，便知自己说对了，继续逼问。
江灭垂下眼眸，失意的缓缓摇头。
他确实不知，可能是那夜突遭变故，又或者生来便是残缺的……
忽而，降灵突然上前两步，站定在他面前。
朝霞穿透窗格斜照在她的侧脸上，将她那一侧眸子映得恍若琉璃。
“空灵根上——有仙力损坏的痕迹，但在你之前十七年的人生中，并未遭受过仙界袭击，这破损的灵根，只可能是……前世遗留！”
江灭低声喃喃了一声，前世遗留……
“修真界修士若违逆天道法则，则可能会被降下天道禁制，此禁制不随转世消解。”
“故……若你无法冲破天道禁制，那你此生……将无缘化神！”
她声音不重，但最后几个字，却又好似在宣判他既定的人生。
江灭顿时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眼中俱是不可置信——
这天道禁制竟要他永生永世困于化神之下！
降灵言罢目光如刃，仔细审视着他面上的每一丝变化——
只见他太阳穴处青筋隐现，面颊肌肉紧绷，眸中似有雷霆酝酿，一丝暗藏的怒意渐渐涌现……
“这禁制……还有解法？对吗？”
他嘶哑着声音，语气甚至夹杂了一丝不安。
“有！”
降灵下颌微扬，青丝无风自动，掷地有声回道。
“其一，求得神族出手，助你冲破禁制；其二，寻得可破除天道禁制的法器；其三……”
她话语间顿了顿，“成为天命人，禁制便可不攻自破！”
江灭闻言苦笑一声，言语中尽是自嘲。
“天命人？可我连化神期都突破不了，又谈何……”
降灵眉梢微挑，眸中浮现一抹嘲意。
“天命人做不到，那想必江道友是觉得自己能请得动神族，亦或者……能得到可破除天道禁制的法器？”
他身形一僵，额间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眸中的黯然，随即缓缓摇头。
降灵眼神瞥了一眼他，脚步轻挪，紫烟罗云纹裙摆无声的拂过曜石地面。
“天命人的择选应当不依仗修为，故不会受天道禁制所困。”
“应……当？”江灭眸中滑过一丝迟疑。
她抬首再次看向残缺天平，轻“嗯”一声。
广袖轻抬，方才炸裂的天衡因果珏，再次恢复如初，随即渐渐透明，消散于量运盘上。
“若以灵根修为定天命，又何苦从这修真界中择选，神族、仙界岂非更合适？”
“所以，我猜测……天命择选并不完全依赖修为灵根，但……”
她停顿一瞬，语气骤然转冷。
“争夺天命的这条路，一定需要修为加持，否则……难免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话落，指尖一道紫光浮现，并指轻推，一道青铜铃铛悬于江灭胸前。
“祭魂唤兽铃，可在你遇难时，召唤出我仙山三次凶兽，助你脱困，在此期间，你需全力保全不恶安危。”
“此铃每用一次，余震便会撕扯你的灵台，三次后，可能会出现记忆混乱、神识涣散的情况。”
她声音轻缓，却似浸了霜。
江灭抬手接住铃铛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嗡鸣声，默默了片刻，喉结滚动，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为什么帮我？”
“是因为……不恶吗？”
可话到嘴边却几乎成了气音。
他也不知怎的就问出了声，答案……明明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不全是。”
江灭猛地抬头，惊喜的撞进一片闪着碎光的眸子。
“今日的你，不过是飘进仙山的一粒微尘，你的生死我无甚在意……”
闻言他顿时愣在原地，上一刻扬起的眼尾，立时僵在脸上，那尾音好似一道钟鸣，震得他耳膜生疼。
“但来日……待你结丹解开令牌中真凶线索之时，也许你我……殊途同归！”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呆愕的脸上，爬上一抹庆幸。
殊途同归吗？只要不是宿敌，便好……
神识中突然响起一道夹杂着怒意的讥讽。
“江灭！她不过是在利用你！对你绝无半分善意！”
那声音激的他掌心骤然收紧，铃铛在掌心中勒出道道红痕，忽而灵光一现，化做流光被收回袖中。
对神识中的话语，置若罔闻。
“下山去吧。”
她声音很轻，但这句话来得太突然，像雨夜的惊雷，惊得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蓦地想起方才那些灵植说山下有人找他，“山外有众多修士，来找我？”
“哼！找你？”
降灵忽然冷笑出声，侧首对上江灭的眼睛，眸中布满了嘲弄，吐出的字句却比霜刃更冷。
“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