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梓手里的手机几乎要烧穿掌心。
直播画面中，段老爷子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正表演着“大义凛然”的悲痛。
字字如针，句句诛心，目标不是段氏的股价，而是段回舟这个“人”。
勾结外贼，恶意做空，不孝子孙，疯子。
一套组合拳，要把段回舟直接钉死在耻辱柱上。舆论场，最怕的就是这种道德绑架，杀伤力不大，但能恶心死你。
弹幕已经彻底引爆。
【卧槽！豪门内斗玩这么大？亲手搞垮自家公司？】
【为了家产卖国？这瓜我吃不下了……】
【心疼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要被这种畜生气。】
【段回舟是谁？以前没听过，一出手就是灭霸级别的？】
风向在几十秒内彻底逆转。
梅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她猛地扭头看向段回舟，那男人却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平静到诡异，像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戏。
“猪狗不如！”
耿老先生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他一辈子与木头为伍，讲究的就是一个“正”字，何曾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无耻！
“段回舟！”
梅梓的声音绷不住了。
“必须反击！发声明！再晚一点，你就成全民公敌了！”
段回舟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
他没看任何人，只是掸了掸被山风吹起的衣角。
“为什么要跟一条死狗的临终狂吠计较？”
他一开口，梅梓的心跳骤停。
死狗？现在明明是对方占据了绝对上风！
“他不是想把戏台搭得更大吗？”
段回舟收起手机，动作不紧不慢，“我帮他。”
他摸出那部纯黑手机，拨号。
电话秒通。
“段总。”
“‘追悼会’，开席。”
“……是！”电话那头的人，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亢奋。
追悼会？什么追悼会？
梅梓的疑问还没出口，就看到自己手机的直播画面，风云突变。
那些“心疼老爷子”的弹幕，一瞬间被另一种洪流冲垮。
那不是网址，不是链接。
而是一句话。
【想知道段家太子爷段文华是怎么死的吗？】
【十五年前的真相，只需一副耳机。】
一模一样的句子，幽灵般在弹幕区此起彼伏，无法被屏蔽，无法被删除，因为它们是无数个真实账号发出的疑问。
直播现场的主持人慌了，导播疯了。
但已经晚了。
好奇心被点燃，燎原之火，再也无法扑灭。
段老爷子的直播现场，气氛也凝固了。
在场的记者们，手机几乎在同一秒，同时收到了来自一个匿名源的加密邮件。
标题——【段文华绝笔】。
嗡…嗡嗡…
此起彼伏的震动声里，记者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有人犹豫着，第一个戴上了耳机。
一秒。
两秒。
那个记者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段老爷子的表演还在继续，他正声泪俱下地控诉段回舟如何“丧心病狂”。
但他很快发现，没人听了。
那些镜头和话筒，依然对着他。
但那些持有镜头和话筒的人，却全都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
“各位媒体朋友……”
老爷子的话卡住了。
他看见，那个戴耳机的记者猛地抬头，满脸惊骇。
直播间里。
无数网友也找到了那份被好事者上传到网盘的音频。
【段文华绝笔·‘文华基金’清算真相】
播放键被按下。
一段夹杂着电流声的对话，从无数个听筒里流出，阴冷、残酷，跨越了十五年的时光。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温润，却压着滔天怒火：“三叔，为了权力，你真要用伪造的账目栽赃我？”
另一个，就是年轻时的段老爷子，声音里是淬了冰的狠毒。
“文华，这不是栽赃。这叫‘清道’。”
“段氏这艘船，要往前开，就必须有人被扔下船。你的‘文华基金’，挡了太多人的路。”
“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不是你们权钱交易的工具！”
“所以你该死。”那个声音平静地宣判，“你的那套，不适合段家。别怪三叔，要怪，就怪你爸死得早，没把你教成一条合格的狼。”
音频结束。
世界，死寂。
直播间的弹幕，停滞了整整五秒。
然后，火山喷发。
【！！！！！！！！！！！！！！】
【我听到了什么？！栽赃？清道？我草！这是杀人诛心！】
【段文华！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那个商界奇才，后来因为丑闻郁郁而终的段家太子爷！】
【原来是被他亲叔叔害死的！活活逼死的！】
【我的妈！这个老魔鬼！刚才还演得那么逼真！】
【所以段回舟不是报复，是复仇？！这是王子复仇记啊！】
段老爷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听着空气中从记者耳机里泄露出的、自己当年的声音，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
这段录音……早就该被销毁了！
“不……不是的……”
他嘴唇颤抖，喉咙却像被水泥封死，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精心布置的舞台，他完美无瑕的表演，被这段来自地狱的录音，砸得粉碎。
他从受人同情的悲情家长，瞬间变成了一个阴险毒辣、谋害亲侄的刽子手！
“段老先生！”
一个记者猛地站起，扯下耳机，将话筒狠狠杵到他面前。
“请问这段录音，是真的吗？您当年，真的陷害了段文华先生吗？！”
这个问题，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镜头，在一瞬间，疯狂推向近景，对准了段老爷子那张惨白如纸的脸，贪婪地捕捉着他每一寸肌肉的崩溃。
山顶，风声呼啸。
段回舟关掉了梅梓手机上的直播。
那场闹剧，该落幕了。
梅梓呆呆地看着他。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算到了一切。算到老爷子会狗急跳墙，会开新闻发布会，会反咬一口。
所以他将计就计，借着老爷子自己搭好的、万众瞩目的舞台，扔出了这颗，真正能把段家炸上天的核弹。
“他不是想演戏吗？”
段回舟俯瞰着山下的万家灯火，那里曾是段氏的帝国。
“我给他搭个更大的台子。”
他再次拿起那部黑色手机，拨通了最后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话。
“通知秦州电视台台长，十五分钟后，我要在他的演播室里，接受独家专访。”
他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句。
“让他把最大的演播厅腾出来，来的人，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