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灌进衣领，凉得刺骨。
那一声苍老疲惫的“收手吧”，在山顶回荡，却没有在段回舟脸上激起半分涟漪。
他举着手机，目光穿透夜色，落在山下那片代表着段氏帝国的璀璨灯火上。
“三爷爷。”
他开口，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当年，你把我爸从总裁的位置上赶下来，把他一辈子的心血‘文华基金’连根拔起，最后看着他死在病床上。”
“你收手了吗？”
电话那头，呼吸骤然一停。
风声鹤唳，梅梓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这不是谈判。
这是跨越了死亡的清算。那股怨气，几乎要从听筒里喷薄而出，将这山顶的空气都点燃。
耿老先生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看了一眼身旁这个年轻人决绝的侧脸，没说话，只是把散乱的头发向后一捋，站得更直了。
“过去的事了！”电话里，老爷子的声音终于失控，是被人撕开假面后的恼怒，“段宏是蠢货，我让他滚！他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你！回舟，段氏需要你，别闹了！”
“闹？”
段回舟笑了，那笑意里没有一丝温度。
“老爷子，看来你在国外疗养，已经跟时代脱节了。”
他按下免提。
然后，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如同法官宣判：
“十分钟前，我把我手里，关于段氏集团如何通过海外影子公司洗钱、财务造假的全套证据，发给了美国SEc。”
“邮件标题，我命名为‘送葬’。为我父亲，也为你们。”
“你现在让我收手？”段回舟的语调甚至带上了一丝好奇，“怎么收？我打电话给美国证监会，说不好意思，刚才手滑了，那是我家的购物清单？”
“你——！”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和杯盘碎裂的巨响。
梅梓头皮发麻。
疯了。
这个男人彻底疯了。
这不是商业竞争，不是夺权。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拉着整个家族陪葬的复仇！
耿老是引线，段宏是那个亲手点燃引线的白痴。
“你这是要毁了段家！”老爷子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法置信的虚弱。
“不。”段回舟纠正他，“我是在扫墓。”
“段宏是该被扫进坟墓的垃圾，那些趴在段氏身上吸血的旁支是，你当年为了权力默许的那些肮脏交易，同样是。”
“我爸想当个清道夫，你们不让，还把他逼死了。”
“没关系。”段回舟的语调陡然轻快，“他没做完的事，我来。”
“哦，对了。忘了通知您，段宏在海外赌场欠的几亿赌债，和他挪用公款养网红的那些照片视频，我已经打包发给国内各大媒体了。”
“您老人家最重脸面。希望这份‘寿礼’，您会喜欢。”
说完，他直接挂断。
“嘟。”
通话结束的轻响，在死寂的山顶，炸开一声惊雷。
段回舟收起手机，动作随意得像是扔掉一个烟头。
他转身，看向身后已经石化的梅梓，和神情复杂的耿老。
“好了，”他开口，声音恢复平淡，“送耿老先生下山，让我的私人医生做全面检查。”
他又看向几个黑衣下属：“人交给警方，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尤其是谁主使的。”
“是，段总。”
所有人高效行动起来。
梅梓还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耿老先生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段先生。”
段回舟回头。
老人嘴唇哆嗦着，他一辈子见过太多人，却从未见过段回舟这样的。
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去守护一片最脆弱的净土。
这是一种执念。
最终，耿老先生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嘶哑：
“大恩不言谢。我这条老命，这身手艺，以后……都听你的。”
段回舟看着他，没有去扶，受了这一拜。
“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手艺。”他回道，“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有些东西，是钱和权，永远都砸不碎的。”
“您，就是证明。”
一句话，让梅梓瞬间回神。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点开媒体群，正要发出第二轮舆论指令，却发现群里已经炸了。
【@全体成员！世纪大瓜！段氏集团紧急线上新闻发布会！】
【卧槽！段家老爷子亲自出山了！】
一条直播链接被甩了出来。
梅梓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屏幕亮起。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人，正坐在古色古香的书房里，面对镜头。
正是刚刚电话里那个气急败坏的，段老爷子。
此刻，他脸上没有了虚弱和恼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痛和威严。
他对着镜头，缓缓鞠躬。
“关于我孙子段宏的愚蠢行为，我代表段氏，向耿老先生，向全社会，致以最沉痛的歉意。”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满了“老人家有担当”、“豪门不易”。
然后，老爷子直起身，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充满了痛心疾首的表演欲。
“但是！我今天站出来，更是为了揭露一个真相！”
“我段家的子孙，段回舟，他利用此事，恶意做空段氏，向境外势力泄露商业机密，只为夺取家族控制权！”
“他为了报复我，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