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静得反常，连枯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姜小葵走在最前，脚步没停，右手一直按在锅铲柄上。
她身后四名弟子跟得紧，没人说话。符囊弟子怀里抱着拓片，手心出汗，布料都湿了一块。
“前面有水声。”铃铛弟子忽然开口，“往左斜坡下，不到半里。”
姜小葵点头：“去那边。”
一行人穿过一片矮树丛，找到一条浅溪。水流不急，水面浮着几片焦黑的叶子。她蹲下，从怀中取出黄纸摊开，确认上面的纹路依旧清晰。
“没事了。”她说，“东西还在。”
符囊弟子松了口气，肩膀一塌。
“别松劲。”姜小葵站起身，“现在才刚开始。”
她在溪边一块平石上坐下，抽出锅铲，在地上划拉几下。盐粒撒成一条线，接着是几个点，连成东荒洲的大致轮廓。
“焚墟祠在这。”她用铲尖点了个位置，“断云崖在这。”
她抬头看五人：“他们不是要复活谁，是要把整个修仙界的灵气捆住。就像扎口袋，一圈一圈勒死。”
有人咽了口唾沫。
“我们练功靠天地供气，他们要是把这根线掐断，谁都活不成。”她铲子一横，“散修先废，宗门撑得久点，但也撑不了多久。”
符囊弟子低声问：“那……各大门派会信吗？”
“信不信不重要。”姜小葵说，“重要的是证据在手里，话说到位。他们要是装聋作哑，等灵气真断了，跪着求人都没用。”
铃铛弟子犹豫道：“可天机阁这些年不出头，别的门派未必愿意听咱们的。”
姜小葵没答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布条的手腕，然后抬起锅铲，轻轻敲了两下。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金光一闪，锅铲边缘冒出一缕白烟，像是灶台刚烧热的样子。一股饭香飘出来，很淡，但确实存在。
她笑了：“我自己都不太信这话，可它偏偏有用。你们说，这算不算个道理？”
几个人愣住。
过了两秒，背短刃的弟子忽然笑出声：“要这么说，我家狗都说自己是麒麟转世，怎么就没见它喷火？”
这一句把气氛扯松了。有人跟着笑，虽然笑得有点僵。
姜小葵收起铲子：“计划得定。不能拖。”
她指向两人：“你们轻功好，明天一早就回天机阁报信。带这份拓片副本，还有黑膜碎屑。交给大长老，原话传到——‘焚天引已动，断云崖为终局，必须联合应对’。”
两人点头。
她又对符囊弟子说：“你负责整理所有记录，画一张完整的节点图。把灵脉、阵眼、信号路径全标清楚。这事得快。”
符囊弟子应下。
“我去跑一趟青霄门。”姜小葵拍了拍行囊，“他们离得近，又有传讯阵。只要他们点头，消息就能炸出去。”
“我也去！”铃铛弟子立刻道。
“你留下。”她说，“我和一个人走更快。你们几个先回中转据点等命令。一旦联盟成立，第一波人就得动起来。”
没人再说话。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姜小葵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土：“怕吗？”
符囊弟子抬头：“怕。但更怕什么都不做。”
她点点头：“那就够了。”
天快黑时，雨下来了。不大，细密地打在树叶上。姜小葵披上斗篷，牵出藏在林子里的马。
马是老乞丐留下的那匹瘸腿灰驴换来的，蹄子歪，走得慢，但耐得住山路。
她翻身上马，斗篷兜帽拉低，只露出半张脸。右眼尾那粒朱砂痣在雨水打湿的皮肤上微微发亮。
“记住路线。”她回头对弟子们说，“脚印我来踩，你们照着走。一步错，可能就是陷阱。”
队伍分开。两名弟子返程，其余三人前往中转据点。她独自一人策马出发。
青霄门外门据点设在半山腰，有一座小型传讯塔。守门弟子见她孤身前来，拦在门口。
“天机阁的人？什么事？”
“找你们执事长老。”姜小葵从怀里掏出拓片，“有关焚天引的事，十万火急。”
对方皱眉：“这种名字三百年前就禁了，你拿这个唬人？”
姜小葵不恼。她把拓片放在石台上，又取出一小包黑膜碎屑，倒出来。
“你看不懂没关系。”她说，“但我能让你看懂。”
她抽出锅铲，蘸了点雨水，在空中画了个圈。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金光一闪，食箓成形。她手腕一抖，一道虚影落下，化作“清蒸雷汁”，淋在一名守门弟子身上。
那人浑身一震，眼睛突然亮了。他抬手打出一道符，本该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竟轰出筑基中期的威力，把旁边石柱劈出裂痕。
全场寂静。
执事长老闻讯赶来时，正看见那名弟子喘着粗气回神。
“怎么回事？”长老盯着姜小葵。
“这是‘食箓’。”她说，“由荒诞之言触发，专破规则漏洞。你们不信我身份，但它有效。这才是重点。”
长老沉默片刻：“你说的焚天引……当真启动了？”
“拓片和黑膜都在。”她递上前，“信号已经变成倒鼎。他们在抢时间。我不是来求你们帮忙的，是来告诉你们——再不动手，就没人能动手了。”
长老盯着她看了很久。
终于开口：“我派两名长老随你议事。”
姜小葵点头：“谢了。”
离开青霄门，她没歇。连夜赶往玄音谷方向。
途中路过一座废弃驿站，她停下喂马。从行囊里摸出一封信，塞进墙缝，压上一块刻了音律符的石子。
这是约定暗号。谷中有耳目自会取走。
做完这些，她继续上路。
第二日午后，她收到回信。谷主亲笔：愿共御劫难，三日内派人接应。
她把信收好，取出名单，在第七个名字上画了圈。
七派已有回应。有的谨慎观望，有的直接支持。联盟雏形已现。
她坐在路边石头上啃干粮，一边嚼一边翻看盟约草案。
草案是她昨夜写的，字迹潦草，但条理清楚：
一、各派抽调精锐组成巡查队；
二、封锁东荒边缘村落，防止阵法扩散；
三、集中破解“灵锁九渊”结构，寻找破阵核心；
四、若情况恶化，提前冲击断云崖。
她咬掉最后一口饼，拍拍手。
远处官道扬起尘土。一队穿云台剑宗服饰的人正朝这边过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灰。
马在旁边打了个响鼻。
她伸手摸了摸缰绳，低声道：“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