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卵的眼缝缓缓睁开一线，猩红的光像从深井里渗出来的血水。姜小葵躺在地上，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右手还死死抓着锅铲，指节发麻，连动一根手指都像在搬石头。
她没闭眼。
眼皮沉得快压住视线了，但她还是盯着那道缝隙。锅铲插在身前，金光忽明忽暗，像是风里摇的油灯。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现在连呼吸都像在拉破布。
可就在这时候，黑卵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抽搐，像被什么东西在壳里猛撞。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嗡鸣从它体内炸开，刺得她耳膜生疼。法阵七层符文原本还在勉强运转，此刻猛地一顿，外圈一块黑石“咔”地裂开，黑色液体喷出来，顺着地面裂缝往回倒流。
姜小葵愣住。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看花了眼。可那黑液确实在倒流，不是滴落，是逆着往上爬，像有手在底下拽。法阵的光开始乱闪，一层接一层地错位，第七层符文中间那道裂痕，突然扩大了一寸。
她眨了眨眼，把嘴角的血沫咽下去。
这玩意……撑不住了？
念头刚起，锅铲突然震了一下。铲面上浮现一行字：
“食材已入味，建议开火。”
她盯着那行字，差点笑出声。都这时候了，这破铲子还在惦记做菜？
可她没笑。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刚才那一击不是结束，是腌透了，该下锅了。
黑卵又抖了一下，这次更狠，整个身体弹起来半寸，眼缝里的红光疯狂旋转，像是要挣脱什么。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第二层符文“啪”地碎了一角，黑液喷得更高，溅到她脸上，冰得她一激灵。
她知道机会来了。
可她动不了。右臂废了，左腿发麻，五脏六腑都在往下坠。她试了试抬手，结果胳膊刚离地，胸口就一阵剧痛，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搅。
她再次咬牙，将仅存的灵力集中到左手上，按在胸前的青铜碎片上，那微弱的温度仿佛成了她最后的支撑。
一次，没反应。再压一次，碎片微微一烫，一股微弱的热流顺着血脉往上走，冲进心口，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
够了。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地面。裂痕的走向和符文闪烁的节奏对不上，第三层和第五层之间有个空档，每次亮起都慢半拍。那是破绽，稍纵即逝，但确实存在。
她要把锅铲对准那里。
可她握不住铲柄了。右手瘫着，左手也快没力气。她试了试坐起来，结果刚撑起一点，整个人又摔回去，后背砸在石头上，眼前一黑。
不行。
她喘着气，盯着锅铲。铲面沾着血，干了之后发黑，符文被盖住了一半。她抬起左手，用拇指蹭了蹭上面的污迹，一边擦一边说：“你让我炒它，我炒啊。可我现在连铲子都拿不稳，你说怎么办？”
锅铲没回话。
但她忽然笑了。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她低声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你们谁信？反正没人信。”
话音落下，胸口一热。
荒诞仙气涌了出来，顺着经脉往下冲，虽然不多，但确实有了。锅铲震了一下，金光重新亮起，比刚才还稳。
她咧嘴笑了下，嘴里又涌出血。
“好家伙，还得靠这句疯话续命。”她喘了口气，“老乞丐要是听见我拿这话说事，非得踹我一脚不可。”
她记得那老头临死前的话：“你不是谁的祭品，你是把刀。”
她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她不是来送命的，是来砍人的。
她翻了个身，用背脊抵住一块凸起的石柱，把锅铲拔出来，插进胸前的泥土里。铲子斜着，刚好对准第七层符文那道裂隙。她用身体压住铲尾，确保角度不会偏。
只要再来一次冲击，就能打穿。
可她没力气了。
荒诞仙气在体内流转，但经脉断了好几处，灵力根本聚不起来。她试了试调动，结果刚提气，肋骨处就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冷汗瞬间冒出来。
黑卵的呼吸愈发急促，眼皮缓缓扩大，那猩红的光芒仿佛要喷薄而出。法阵不再规律嗡鸣，而是如受伤野兽般发出杂乱嘶吼，似是濒临崩溃。
它在挣扎。
它快控制不住了。
她知道，这一击必须成。不然等它缓过来，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她闭眼，把全身残余的灵力和荒诞仙气全往头顶冲。经脉像被火烧，骨头像要散架，但她没停。她把左手贴在锅铲背上，用最后的力气推。
铲子没动。
角度是对的，可力量不够。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她睁开眼，死死盯住那道裂隙。
“来啊……”她喘着血沫，声音低得像耳语，“看是你先复活，还是我先把你炒熟。”
锅铲突然震了一下。
金光顺着铲面往上爬，像火苗舔着锅底。她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青铜碎片里涌出来，顺着左手冲进锅铲。铲尖的光开始凝聚，形成一道细小的光束，直指那道裂隙。
就差一点。
她把身体往前压，哪怕膝盖已经陷进石头里，也没退半寸。
黑卵的眼缝完全睁开了。
一只血红的瞳孔露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她。
她没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