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话音落下,长老的脸色变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但手里的铜铃已经捏得更紧。风从院子那头吹过来,卷起几片枯叶,打在两人之间的石板上。
“你以为吓得住我?”长老冷笑,“就凭你一个人站在这儿,说这种话?”
“我不是一个人。”她又说了一遍,语气比刚才还稳。
长老眯起眼,忽然抬手,灰光再次凝聚掌心。这一回没有试探,直接朝她胸口打来。
姜小葵侧身避过,锅铲在地上一划,借力翻身跃向古井边沿。她早看过这口井,井圈上有裂纹,裂纹走向和药坊地底的灵脉节点对得上。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引动残阵反震。
长老追上来,掌风压得人喘不过气。她不硬接,只往后退,一步一挪,像是力气快耗尽了。
“跑啊!”长老吼了一声,“怎么不跑了?刚才不是挺能藏的吗?”
她咬着牙,脚下一滑,差点跪倒。锅铲插进地面撑住身体,嘴角却扬了一下。
就在长老跃起的瞬间,她猛地将锅铲甩向井沿刻痕。
“当”一声脆响,金光从地底窜出,顺着井壁爬了一圈。长老的掌劲撞上那道光,居然反弹回来,狠狠砸在他自己左臂上。
他闷哼一声,落地时踉跄半步,袖子炸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陈年的疤。
姜小葵看清了那道疤的形状——像一把歪刀劈下去,斜斜切过小臂,尾端带个钩。她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黑风寨围剿战里,有人画过一张通缉令,上面写着“屠九亲信,见疤即杀”。
眼前这人,是屠九的旧部。
“原来你是黑风寨的人。”她说。
长老脸色铁青,把袖子往下拉,想遮住伤疤。可已经晚了。
“我不止是黑风寨的人。”他盯着她,“我还是第一个认出你身份的人。”
“哦?”她歪了歪头,“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
“你是天机阁的圣女。”长老冷笑,“也是那个捡来的野种。身上带着圣物气息,右眼有朱砂痣,用锅铲当法器——全天下就你一个这么丢人的神仙。”
姜小葵笑了:“你说得对。但我还有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
“我说我是圣女的时候,你们就得倒霉。”
她话音未落,右手腕上的布条突然裂开一道缝,一缕金色符文从伤口里渗出来,在空中凝成半截锁链模样。
长老瞳孔一缩,立刻要后退。可已经迟了。
她抬手一挥,锅铲迎风变长,顶端勾住金符,像甩绳子一样抽向对方命门位置。
“啪!”
一声脆响,长老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呼吸。
姜小葵走过去,离他只有一步远。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丙字房毁之前,最后一笔交易去了哪儿?”她问。
长老嘴唇抖了抖,想闭嘴。可金符缠着他的神识,根本不让他反抗。
“北……寒……渊……”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像是被人硬挖出来的。
她还没松劲,他就开始咬舌。她反应极快,指尖一点他下巴下方,那人顿时昏死过去,脸朝下摔在地上。
她蹲下来,翻他衣服,在怀里摸出一块骨牌。巴掌大,灰白色,像是用某种兽骨磨的。正面刻着一圈扭曲的图腾,断断续续的,像是缺了一角。
她掏出贴身藏着的青铜碎片,拼上去一比。
纹路对上了。
虽然只是一小段,但那种独特的回旋线条,错不了。这就是同一批东西。
她把骨牌收好,站起身,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长老。
“你说大长老快保不住位置了。”她低声说,“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没人回答。
她也没指望有人答。
她把锅铲扛回肩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转身往柴房后面走。那边有条小路,通向山下。她不能久留,这里的消息早晚会被传出去。
刚走到墙根,她忽然停下。
耳边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在落叶上,很慢,但一直在靠近。
她没回头,只是悄悄把手伸进袖子里,摸到了那张备用的符纸。
脚步声停了。
风也停了。
她慢慢转过身。
一个年轻弟子站在三丈外,手里提着水桶,桶里晃着半瓢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她腰间的锅铲。
“你是谁?”那人问。
“天机阁来的。”她说,“来学炼药的。”
“可你刚才在跟长老打架。”他说。
“没有的事。”她笑了笑,“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刚才是去井边打水,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人不动,也不说话。
她往前走了一步。
那人立刻后退半步,手里的水桶晃了一下,洒出几滴。
她又走一步。
这次那人没退,反而抬起了头。
“你身上有股味。”他说,“不是药味,是铁锅烧焦的味道。”
姜小葵愣了一下。
这话说得……有点耳熟。
“你也闻出来了?”她问。
“嗯。”那人点头,“我们这儿没人用锅铲,除了我娘。”
她脑子“嗡”了一下。
“你娘?”她问,“她现在在哪?”
“死了。”那人平静地说,“十年前,她在断云崖下捡了个孩子,后来自己就病死了。”
姜小葵的手慢慢握紧了锅铲。
“你娘姓什么?”她声音有点哑。
“阿拾。”那人看着她,“她说那是她的名字,不是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