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刚把药盘放稳,窗外那缕震动又来了。这次不像是钟声余波,倒像有人在她心口敲门,一下比一下急。
她没坐下,直接站起身,外衣都没穿好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执事弟子,手里捧着一块青玉牌,上面刻着“戌时三刻,主殿议事,圣女必到”。
“大长老亲自下的令。”那人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后面有狗撵。
姜小葵低头看了眼胸口的青铜碎片,它正发烫,不是战斗时那种炸裂的热,而是持续不断的暖,像是提醒她别磨蹭。
她把玉牌塞进袖子,顺手把《归源诀》往枕头底下压了压,又摸了摸脸——还好,早上小月说的灰已经洗掉了。
台阶一路往上,石面冷硬,她走得不快,但一步没停。山门那边还在清场,焦土味混着铁锈气飘过来,几个弟子正抬走断掉的钩镰。
演武台上,执事长老站在阵法残痕前,手里捏着半截黑布条。见她路过,抬了下手,递来一卷竹简。
她接过打开,只看了两行就合上了。
“灰鳞军只是先锋?”
执事长老点头:“五个人探路,后面还有。”
她没再问,把竹简塞进怀里,继续往主殿走。风从背后吹来,把她的发带掀了一下。
主殿灯火昏黄,大长老站在星图前,手里拿着一根白玉杖。两侧站了不少人,都是天机阁的执事,没人说话,气氛比药铺里陈年当归还沉。
她站在下首,袖子里的手悄悄按住碎片。那东西现在烫得厉害,像是知道这里要讲的事不小。
大长老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就说:“幽冥盟动了。”
没人惊讶,像是早等着这句话。
“灰鳞军是他们养的狗,专干脏活。这次派五人来,不是为了破结界,是为了试阵,也是为了……看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落在姜小葵身上。
她没动,也没答话,只觉得胸口那块碎片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人轻轻推了一把。
“九转轮回盘,是我们守了三百年的物事。”大长老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它不能出事。”
有人低声问:“可它一直封着,谁也打不开,何必怕他们?”
大长老没回答,反而看向姜小葵:“因为它需要圣女的血才能启封,也需要圣女的气息镇压。一旦失控,不只是天机阁,整个东洲都会乱。”
殿内静了下来。
姜小葵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风寨的人追着她不放,为什么那个临死的黑衣人要把碎片塞给她。
她不是逃命的孤女,她是钥匙。
“所以他们不会停。”她说。
大长老点头:“刚才传来消息,东岭之外,又有七道阴气入山境。不是小股探子,是冲着南崖来的。”
她忽然笑了下:“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一句话出口,胸腔里猛地一热,荒诞仙气冲上来,灌进碎片里。她没画符,也没烧饭,但这股气自己转了个弯,顺着经脉流了一圈,最后停在指尖。
她抬起手,看着那点金光在指缝间跳了跳,又缩回去。
旁边几个执事脸色变了。
“这……这是真言返照?”
“听着像胡扯,可她刚才那口气……不对劲。”
姜小葵收回手,没解释。信不信不重要,反正她自己信。
大长老看着她,眼神有点不一样了,不再是看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而是一个能扛事的人。
“你怕吗?”他问。
“怕。”她说,“但我更烦他们老来找麻烦。”
这话一出,殿里有人差点笑出来,又赶紧憋住。
大长老嘴角也抽了一下,很快恢复严肃:“南崖云海是护山大阵最弱的一环,他们选那里动手,说明对地形很熟。很可能……有内鬼。”
没人接话。
姜小葵却突然抬头:“屠九是不是也在幽冥盟?”
大长老顿了顿:“他是三当家,负责前线调度。你见过他?”
“没见过,但他留下的阵法味道我都认得。”她摸了摸右眼尾,“上次炸楼那次,就有他的手笔。”
执事长老皱眉:“你是说,灰鳞军背后,是他带队?”
“不一定。”她说,“他喜欢玩阵,但这次来的人太糙,不像他风格。更像是……有人压着他做事。”
话音未落,殿外钟声猛然响起。
咚——咚——咚!
三声连鸣,最高戒备。
一个巡夜弟子冲进来,跪在地上:“南崖云海翻涌,黑影千丈,像是有大阵在催动!灵气已经开始扭曲,护山阵纹有崩裂迹象!”
满殿哗然。
执事长老立刻转向大长老:“要不要启动地脉锁灵?强行压制?”
大长老没动,目光落在姜小葵身上。
她已经站了起来,手按在胸口。碎片烫得几乎贴不住皮,那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爬,一直冲到喉咙口。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声音出不来。
不是害怕,是身体在反应。体内的金光开始自动流转,沿着《归源诀》的路线走了一遍,最后全堆在心口。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把碎片按得更紧。
“我不是钥匙。”她说,“我是盾。”
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大长老终于动了,他举起白玉杖,指向南崖方向:“传令下去,所有执事赶赴南崖,加固阵眼。巡防队封锁东西两岭,不得放一人靠近。”
他又看向姜小葵:“你跟我去高台。”
她点头,跟着往外走。经过执事长老身边时,那人低声说:“刚才你说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哪句?”
“你爹管扫星,你妈是龙王三公主。”
她笑了笑:“你觉得呢?”
那人愣住,还没回过神,她已经走出了大殿。
夜风扑面,带着湿气。南崖方向的天空已经开始变色,原本清澈的云海翻滚如沸水,中间裂开一道口子,隐约能看到黑影在动。
她加快脚步,跟上大长老。
台阶走到一半,胸口碎片突然剧烈一震。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那块青铜正在发光,不是平时那种微弱的金线,而是整块亮起来,像被点燃了。
她伸手想去碰,指尖刚触到表面,一股热流猛地窜进体内。
眼前一黑。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远处有座断崖,崖下躺着个老乞丐,怀里抱着个婴儿。
婴儿手腕上,缠着一条渗血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