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宁嘴上劝慰道:“殿下要想开些。江山终究是皇上的天下,三皇子本就是备受宠爱的皇子,即便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终究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更何况还有贵妃在陛下身边吹风。他自然是有恃无恐。所幸三十万陆家军和陆家父子安然无恙,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子桃花眸中掠过一丝寒意,捏着车框的指尖微微发白。
许久之后,他平息了胸中的怒火,柔声说道:“这一切多亏了宁宁。若不是你做的那个梦,若不是你提醒了孙慕旭,恐怕早已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回到了阔别三日的长乐殿,萧宁闻着满塘的荷花香,忍不住惬意地伸个懒腰。
祁家人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将祁青鸢接了回去,以后东宫再没有人给自己添堵了。
太子因公务前往书房处理事务,萧宁独自坐在凉亭下,品尝着秋月从慕甯轩摘来的大桃子,目光落在湖面上飞舞的蜻蜓身上,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给李景程以毁灭性的打击。
可惜他伤势未愈,近日不曾出门,她有些后悔上次下手太重了。
秋香走进来禀报道:“小姐,陆世子求见。”
萧宁咬桃子的动作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慌忙将咬了一半的桃子放回果盘,刚想吩咐小翠将桃子撤下,身后已传来陆宴清冷的声音:“见过太子妃。”
萧宁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这般嘴馋,偏要让秋月去摘什么桃子!她匆忙咽下口中的桃子,将果盘推到一边,转身相迎。
他或许有了新的人生目标,或者是放下了心中的执念。距离上次救他不过数日,陆宴看起来伤势已经痊愈,身姿挺拔修长,面容冷峻,依旧是众人眼中光彩夺目的陆世子。
二人互相见礼后,陆宴将手中的桃花酥放在萧宁面前,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沉声说:“臣来与殿下议事,顺道探望太子妃,不知太子妃的身体是否康复?”
陆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萧宁,这张熟悉的面容让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特别是那晚,他隐约从她口中闻到了桃花酥的香气,若她便是潇潇……
可他手中却无任何证据!
杂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汤的苦涩直入喉间。
“多谢陆世子关心,已无大碍。”
萧宁凝视着眼前的桃花酥,语气平静得近乎冰冷,不愿看向那张令她爱恨交织的脸庞。
然而回忆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阿宴深知她钟情桃花酥,总爱悄然无声地将一盒点心摆在她面前,温柔地注视着她慢慢品味,眼中尽是笑意。
他们也曾这样面对面地对弈,可往昔的时光已太过遥远,她选择将那陈旧的记忆披上华丽的外衣,深埋在角落,任其静静发霉、腐烂。
陆宴目光微动,瞥见桌上那枚只咬了一口的桃子,心中涌起一丝波动。他清楚地记得,沈宁从小便不吃桃花酥,更不碰桃子,可她桌面上竟出现了桃子,难道他的猜测是对的?
从前那个不顾一切想靠近他的沈宁,不仅亲自向他母亲拒绝了婚事,自他凯旋归来,更对他判若两人,态度异常冷淡。
然而她却在街头策马狂奔的危险时刻,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
陆宴思绪流转,除了潇潇,还有谁能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若那晚用桃花酥救他的人就是潇潇——爱吃桃子、身怀武艺的太子妃,且是太子非要迎娶的女子——种种线索似乎都指向如今这个沈宁的身份。
但他仍缺乏确凿的证据!
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萧宁迅速收拢心神,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笑意,语气从容地说道:“我与世子相识已有十余年,难道世子不知我自小就不碰桃花酥吗?”
她边说边将桃花酥推到桃子一侧,状似无意地抱怨:“我的侍女答应吃完这桃子教我射箭,谁知她突然称肚子不适去了茅房,许是嫌我这柔弱之人学起来费力,找个借口溜了吧。”
陆宴闻言心头微沉,目光扫向凉亭旁箭靶正中稳稳插着的那支箭,他抬手一指,故作赞许地道:“太子妃好箭法!”
萧宁只是浅浅一笑,未作回应。
恰在此时,海棠从远处款款走来。
“海棠,快把你的桃子吃完好教我射箭,今日你有口福了。”萧宁转向海棠,声音柔和,“陆世子恰好带来了你最爱的桃花酥,还不快向他道谢?”
海棠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主子是想在陆宴面前掩饰某些事情,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奴婢谢过陆世子。”
陆宴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这位清秀的少女,隐约觉得她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不过既然她是沈宁身边的人,见过也不足为奇,便未深思。
然而他并未轻易放弃,沉声询问:“你就是太子妃的武婢?”
“正是奴婢。”海棠乖顺的认下。
陆宴指向箭靶中心那支箭,继续追问:“那是你射的?”
海棠猜到他或许在怀疑主子的真实身份,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确认。
陆宴细察她的反应,觉得她不似作伪,尽管如此,心中仍难掩失落,只得将目光重新投向萧宁那张娇美而疏离的面容。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萧宁心中百感交集,脸上却依然平静如水。让他这么怀疑反而更好,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然她又何必费尽心力去救他!
“今天我来这儿,还要特地感谢太子妃那晚的救命之恩,另外那两套婚服我也非常满意,我相信亡妻潇潇一定会喜欢。”
陆宴故意加重了“救命”两个字的语气,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萧宁的脸,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
萧宁自动忽略掉前半句,听到“亡妻”二字,胸口仿佛被狠狠一撞。
她用力掐住掌心,靠疼痛强压下差点失控的情绪,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多么想开口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追问子言的下落。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世子喜欢就好。”
萧宁侧过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惆怅。毕竟原主曾经那么长时间地喜欢着陆宴,就算另嫁他人,心里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正如此刻她自己一样。
竟然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陆宴心里莫名闷得慌,甚至开始推翻自己先前的猜测。
也许沈宁真的和潇潇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趟终究是白来了。
可是,要是她们俩真的毫不相干,为什么太子突然动了娶她的念头?
庆功宴上,太子请旨赐婚时,说心仪沈宁已久,不过是对外的托词,作为太子知心的兄弟,陆宴怎会不知太子的情深似海。
当时的“凤命传说”不足以让太子动了求娶的念头,难道是还有其他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