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信以最快的速度送达了许昌司空府。
曹操展信细读,脸上看不出喜怒。荀彧、郭嘉等心腹谋士侍立一旁。
“呵呵,好个林越林文渊。”曹操放下信笺,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身处南疆,竟对河北之事如此洞若观火。不仅拒绝了本初的招揽,如今还反过来,要借本初之势,来跟老夫谈条件了。你们怎么看?”
荀彧沉吟道:“明公,此子心思缜密,应对得体。其信中虽未明言,但暗示已足够清晰。他知其技术为根本,不可轻予,便以军粮药材为饵,更点出可牵制刘表,此皆为我方北上所需。看来,他救那蔡琰之心甚坚,亦不愿与我方彻底撕破脸皮。”
郭嘉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眼中却精光闪动:“明公,此子乃人杰,其志确不在小。强逼之下,恐适得其反,将其彻底推向袁绍或刘表。不若暂遂其愿,以示宽宏。蔡琰一女子,放归零陵,于我无损,反可安其心,且可得其承诺之粮药,更可令其与刘表嫌隙更深,利于我等日后图谋荆州。待北定河北,回头再收拾这零陵,易如反掌。”
曹操捋须沉思。他何等人物,自然看得出林越的算计。但郭嘉所言,正合他心意。当前首要之敌是袁绍,一切都要为此让路。用一个对他而言无足轻重的蔡文姬,换取零陵暂时的安定、一批急需物资以及南方局势的微妙平衡,这买卖,划算。
“奉孝之言,深得吾心。”曹操终于点头,“便依此行事。回复林越,其心意,老夫已知。蔡琰,可以放归。但他所承诺之物,需尽快送达。若敢欺瞒,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同时,曹操又对荀彧吩咐:“传令下去,对零陵的监视不可放松。尤其是那林越,其一举一动,都要给老夫盯紧了!”
数日后,曹操的使者抵达零陵,带来了同意放归蔡文姬的消息,但也强调了所需物资必须尽快起运。
林越接到回信,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他立刻下令,将早已准备好的大批防治伤寒痢疾的药材(多是零陵本地和郁林山中所产,经林越指导炮制)和一部分军粮,装车运往许昌。
与此同时,桂阳前线也传来捷报——王统领采纳林越稳扎稳打的策略,围城半月后,赵范内部生变,部将开城投降,郴县攻克,赵范自焚身亡!桂阳郡,至此全境落入零陵之手!
双喜临门!
零陵上下,一片欢腾!荆南四郡,零陵已据其三(零陵、郁林、桂阳),且与长沙结盟,俨然已成为荆南实际上的主宰!
半个月后,一队马车在零陵精锐骑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入了零陵城。车队中央的马车帘幕掀开,蔡文姬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她清瘦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澈沉静,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历经风雨后的坚韧与疲惫。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零陵城楼,看着城门口那道焦急等待、风尘仆仆的身影,眼圈不由得微微泛红。
林越快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文姬,你……回来了。”
蔡文姬看着眼前这个比记忆中更加沉稳、却也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男子,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喜悦与如释重负,心中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漂泊之感,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宿。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嗯,我回来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夜,太守府设宴,既是庆祝桂阳大捷,也是为蔡文姬接风洗尘。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刘度、王统领等人皆是满面红光,兴奋不已。
蔡文姬安静地坐在席间,听着众人谈论着零陵如今的强盛,荆南的格局,以及林越那力挽狂澜、从曹操手中换回她的“妙计”,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她举起酒杯,走向独自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却眼神深邃的林越。
“林先生,”她轻声道,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多谢你,为我……为零陵所做的一切。”
林越看着她,摇了摇头:“文姬,该说谢谢的是我。若非你当初举荐,若非你冒险使吴,若非你……零陵恐无今日。是我,连累你受苦了。”
蔡文姬微微摇头,目光望向北方,语气带着一丝沉重:“曹操,非孙策可比。其志在吞并天下,权术机变,深不可测。此次他虽放我归来,但其意绝非善意。零陵如今虽强,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日后……只怕艰难更甚。”
林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仿佛能穿透夜空,看到北方那虎视眈眈的巨影。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不屈的火焰。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前路必然艰难。但零陵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我们有了根基,有了力量,更有了必须守护的人和信念。无论来的是狂风还是暴雨,我,和零陵,都会一起面对。”
他看向蔡文姬,眼神温柔而坚定:“欢迎回来,文姬。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蔡文姬迎着他的目光,心中那丝不安与沉重,似乎被这坚定的话语驱散了不少。她轻轻颔首,唇角泛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意。
零陵的篇章,翻开了新的一页。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