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彻底驱散了笼罩燕京数日的硝烟与阴霾。初升的朝阳,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从东方那破碎的、但依然宏伟的城墙垛口后探出头,将金色的、温暖的、充满希望的光辉,慷慨地洒向这座刚从血与火的炼狱中挣扎而出的千年古都。
那光,首先点亮了皇宫最高处,那面崭新的、赤底金龙的旗帜。旗帜在晨风中舒展,猎猎作响,仿佛在向整个城市,向整个天下,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埋葬,和一个新时代的庄严开启。
随之而来的,是声音。一种与昨日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不再是炮火的轰鸣,不再是兵刃的交击,不再是绝望的哭喊,而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带着烟火气的、属于“活着”与“开始”的声音。
“铛——铛——铛——!”
清脆而有节奏的锣声,伴随着中气十足、带着些微北方口音的吆喝,穿街走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父老乡亲们!龙焱军帅府、复夏新政令:开仓放粮啦!持户籍、凭邻里作保,可至东西南北四大粥厂领粥!每人每日一升!老弱妇孺优先!”
“官府平价粮店开张喽!新米新面,足斤足两,按战前平价!绝无缺斤短两,欺行霸市!”
“有伤有病,可至临时施药所就诊!有卡大帅从南方带来的草药,有军中良医坐堂,不收诊金!”
“招工喽!招工喽!清理街道,修葺房屋,平整道路!管一日两餐,日结工钱!”
声音所到之处,如同一缕春风,吹开了紧闭的门窗。起初是小心翼翼的窥探,几张惊疑不定、面黄肌瘦的脸庞,从门缝、窗后探出。他们看到的不再是凶神恶煞、抢掠奸淫的兵痞,而是……一队队穿着黑色军服、臂缠红布、表情严肃却不凶恶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喊着号子,清理着街道上堆积的瓦砾、砖石、烧焦的木料,甚至……是尸体。他们动作麻利,神情专注,对路过的百姓目不斜视。
街角的空地上,几口巨大的铁锅下,柴火噼啪作响,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稠的小米粥,热气腾腾,米香四溢。穿着灰色号衣的兵士和招募来的民夫,正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秩序。几个面有菜色的妇人,拉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在队伍的末尾,怯生生地张望着,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渴望。
“真的……真的给粥喝?”一个老妪颤声问旁边维持秩序的年轻士兵。
那士兵皮肤黝黑,脸上带着未褪的稚气,闻言露出一个略显憨厚的笑容,用带着南方口音的官话答道:“大娘,放心领!大元帅有令,开仓放粮,赈济饥民!人人都有份!您腿脚不便,我带您到前面去。”说着,他竟真的搀扶着老妪,走到队伍前面,对负责打粥的伙夫说了几句。伙夫二话不说,舀了满满一大勺,倒入老妪递过来的破碗里,那粥稠得几乎插得住筷子。
老妪端着那碗滚烫的、散发着久违谷物香气的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出了泪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哽咽着,连连鞠躬。小兵腼腆地摆摆手,又回到了岗位上。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怀疑,如同冰雪,在温暖的粥香和人情的微光中,开始悄然消融。
更大的变化,发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东市街口,原本被炮火掀翻的牌楼下,支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棚。棚下坐着一位年老的、戴着眼镜的先生,他原是前朝的一个老吏,因不愿事伪朝而隐匿市井,如今被“请”了出来。他面前放着一方砚台,几刀粗纸,正认真地给不识字的百姓念着、讲解着墙上新贴出的、墨迹未干的“安民告示”、“垦荒令”、“税赋新政”、“招贤榜”。
“……自即日起,废除前伪朝一切苛捐杂税!田赋,三十税一!丁口银,一概免除!商户厘金,减半征收!……”
“……凡有无主荒地、前伪朝皇庄、官田、逆产,皆由官府登记造册,重新丈量,分与无地、少地之民耕种!前三年,免赋!……”
“……凡有技艺之工匠、通晓文墨之学子、精通算术、医道、水利、农桑者,皆可至府衙报名,量才录用,授以职事,按月支薪!……”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实在,没有一句空话,字字句句,都敲打在百姓最敏感、最渴望的心坎上。围观的百姓,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的大声议论,再到激动地互相询问、确认,眼中那麻木的死灰色,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灼热的希望所取代。
“三十税一?真的假的?莫不是诓我们?”
“白纸黑字,官府大印,还有错?”
“荒地……能分地?头三年还不交税?天老爷,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我那二小子会打铁,是不是也能去官府找个活计?”
“我认得几个字,能去当个书吏不?”
希望,如同星星之火,在这片被苦难浸泡了太久的土地上,开始蔓延。人们开始试探着走出家门,开始互相打探消息,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些维持秩序的士兵,询问更多的细节。脸上的菜色,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而泛起了一丝红晕。
而在城市的心脏——皇宫周围,气氛则更加肃穆。龙焱军的精锐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宫城围得水泄不通。没有喧哗,没有骚扰,只有沉默的守卫。宫门紧闭,但人们知道,那里面,正在发生着决定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天下命运的大事。一种混杂着敬畏、期盼与好奇的氛围,在皇宫周围的街巷中悄然弥漫。
午时,太阳高悬。更多的粥厂开张,更多的平价粮店营业,更多的招工点设立。街面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虽然大多衣衫褴褛,面有饥色,但步履不再匆忙惊慌,眼神也不再是死气沉沉。偶尔有孩子嬉笑着从士兵身边跑过,士兵也只是笑笑,并不呵斥。甚至有胆大的妇人,端着一碗水,递给站岗的士兵,士兵愣了一下,腼腆地接过,一饮而尽,引来周围善意的哄笑。
生机,真正的、带着烟火气与人情味的生机,开始在这座饱经摧残的城市中,顽强地、一点一滴地复苏。硝烟味还未散尽,血腥气仍隐约可闻,废墟瓦砾随处可见,但一种新的、名为“秩序”与“希望”的东西,正在这片焦土之上,破土而出,顽强生长。
卡布站在一处刚刚清理出来的、可以俯瞰小半个内城的城楼废墟上,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王大锤、赵横、孙不二等文武重臣,肃立在他身后。
“大帅,安民告示已遍贴全城,粥厂、粮店、工坊皆已运转,百姓情绪渐稳。”孙不二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很好,”卡布点了点头,目光掠过那些在阳光下忙碌的身影,那些捧着粥碗、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的百姓,“但这只是开始。粮食能稳一时,稳不了一世。分田、垦荒、招工、兴学……千头万绪,样样都关乎人心向背,关乎根基稳固。容不得半点差错。”
“末将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传令各部,”卡布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军纪,乃重中之重。重申军令:骚扰百姓者,斩!强取豪夺者,斩!玩忽职守者,严惩不贷!我龙焱军,是百姓的军队,不是新的老爷兵!”
“是!”
“另外,”卡布顿了顿,目光投向更远方,那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又紧闭的宫城,“传话给公主殿下,宫内存物清点,需加快进度。尤其是前朝典籍、舆图、户籍、典章制度相关文书,务必妥善保管,详加整理。这些东西,比金银珠宝更重要。”
“遵命!”
卡布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任凭阳光洒满肩头。他听着风中传来的、渐渐密集起来的市井人声,看着远处袅袅升起的、代表着生机的炊烟,闻着空气中渐渐淡去的硝烟,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炊烟、甚至隐约花香混合的气息。
这座城,活过来了。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与痛楚、混杂着新生与疮痍的方式,活过来了。
而他,和站在他身后的这些人,将引领着它,走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却必须去开创的未来。
直播间的镜头,缓缓扫过热气腾腾的粥厂,扫过聚精会神听讲的百姓,扫过认真维持秩序的年轻士兵,扫过渐渐有了人气的街巷,最后定格在卡布沐浴在晨光中、沉静而坚毅的侧影上。标题,在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画面中悄然更新:【浴火重生:硝烟散处,炊烟起,希望生。】
弹幕的节奏,也变得舒缓而充满温情:
【粥,真的只是一碗粥,但却是希望。】【看到那个小兵扶老奶奶,瞬间破防。】【安民告示,这才是真正的定心丸。】【主播说到做到,真的在恢复秩序。】【燕京城,终于有了点人味了。】【任重道远啊,这么多事情要做。】【有希望,就有一切。】【这才是打江山之后,最该做的事情。】【主播和粥粥配合得太好了,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期待燕京真正恢复繁华的那一天!】【这才是我们想看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