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凛抱着那本厚得像砖头的《守约人表演艺术大全》，蹲在洞穴角落欲哭无泪。这书比她上几辈子学过的《黄帝内经》还厚，翻开第一页就是密密麻麻的工尺谱，旁边还配着看不懂的舞步示意图。
这、这是人能学会的吗？她抬头看向飘在半空的七个祖宗。
怎么不能？宋代奶奶飘过来，伸出半透明的手指戳了戳书页，我六岁就会跳《霓裳羽衣曲》了，你太姑奶奶五岁就能唱全本《牡丹亭》！
明代姑奶奶在一旁帮腔：就是！咱们林家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不能丢祖宗的脸！
林凛看着书上那些复杂的舞步和唱腔，只觉得眼前发黑。她上辈子学医已经够苦了，这辈子还要学唱戏？
要不...她试探着问，我学个简单的？比如...朗诵？
朗诵？七个祖宗齐声惊呼，那声音震得洞穴顶上的钟乳石都抖了三抖。
唐代祖宗林婉娘飘到她面前，用机械触须戳着她的脑门：咱们林家祖训第三条：宁可上台翻跟头，不能张口念稿子！你太爷爷当年就是因为不会唱戏，被罚扫了三年祠堂！
林凛：......她突然觉得，上几辈子那个逼她背《汤头歌诀》的爷爷简直太仁慈了。
从今天开始，林婉娘一锤定音，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练声，六点练身段，七点背戏文！
林凛差点晕过去。她现在是虚岁六岁实岁四岁啊！幼儿园小班都没上，就要开始艺术特长生集训了？
我、我还要上学...她弱弱地抗议。
上学？宋朝奶奶嗤笑一声，那些个a、o、e有什么好学的？来，先跟我念——咿——呀——
那声音又尖又细，林凛觉得自己耳膜都要穿孔了。她刚张开嘴，就听见自己发出公鸭般的嘎——一声。
全场寂静。
明代姑奶奶的珠花都吓掉了，清代祖宗的水烟袋落地，连最稳重的林婉娘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宋朝奶奶颤抖着手指着她，你这嗓子是破锣做的吗？
林凛委屈极了。她才四岁，变声期都没到，能发出声音就不错了！
罢了罢了，林婉娘扶额，先从基本功开始吧。碗碗！
控制台上的青铜碗地飞到林凛面前，碗口冒出一道光，在空中投影出一套...广播体操示意图？
这是...林凛傻眼了。
咱们林家的独家练功操！明代姑奶奶得意地说，融合了五禽戏、八段锦、太极拳，还有我自创的婉娘甩袖功
林凛看着图上那些高难度动作，很想问一句：您确定这是基本功，不是杂技？
第一天训练下来，林凛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散架了。早上五点被碗碗用敲锣声叫醒，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咿咿呀呀。最可怕的是练身段，宋朝奶奶要求她下腰时额头要碰到脚后跟——这科学吗？她才四岁啊！
不行不行！腰太硬了！宋朝奶奶拿着戒尺（别问祖宗哪来的戒尺），得加练！再加五十个下腰！
林凛趴在地上装死。她上辈子当医生时，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要求病人做高难度动作的理疗师，没想到这辈子自己成了。
起来起来！清代祖宗用烟袋杆戳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在梅花桩上翻跟头了！
林凛很想说，您那是满族贵族小姐的必修课，我这是二十一世纪普通小孩的日常啊！
练到中午，林凛已经累成一滩泥。这时碗碗又叮叮当当地飞过来，碗口冒出炊烟——开饭了。
说是饭，其实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林凛凑近一闻，差点吐出来。这是什么味道？臭袜子泡黄连？
林婉娘不容置疑，这是开嗓的药，林家祖传秘方！
林凛捏着鼻子灌下去，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冲头顶，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宋朝奶奶拍手，脸红了，说明药效到位了！下午接着练！
林凛：......她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下午的课程更可怕，是背戏文。明代姑奶奶拿着本泛黄的《西厢记》，一句一句教她念。可问题是——这是明刻本，全是繁体竖排，还有很多生僻字！
明代姑奶奶第N次打断她，这个字念，不念！还有这个，三个龙叠一起，念！
林凛很想问，这些字她上辈子当医生时都没见过，现在让她一个四岁小孩背？
笨死了笨死了！清代祖宗急得团团转，我四岁都能背全本《长生殿》了！
林凛忍无可忍，把书一扔：我不学了！我要回家！
七个祖宗同时愣住。
洞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碗碗吓得躲到控制台后面，连光都不敢冒了。
过了很久，林婉娘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林家女子都要学这些吗？
林凛摇头。
因为我们是守约人，宋朝奶奶接话，声音难得的温柔，要在各种场合周旋。宴会上要能唱曲，祭祀时要能跳舞，就连谈生意，也要懂琴棋书画。
明代姑奶奶飘到她面前：你太姑奶奶当年就是靠一出《霸王别姬》，从德国人手里骗来了三船医疗器械。
林凛瞪大眼睛。
你以为我们喜欢学这些？清代祖宗苦笑，我小时候为了练水袖，胳膊肿得跟萝卜似的。可后来八国联军进北京，我就是靠这身本事，从洋人手里救下了十七个乡亲。
林凛沉默了。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奶奶总爱哼些她听不懂的小调，妈妈会绣很复杂的花样，就连最严肃的爷爷，也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原来这些都不是闲情逸致，而是...生存技能。
我学。她捡起地上的《西厢记》，拍拍灰，但是能不能...从简单的开始？比如《小星星》？
七个祖宗对视一眼，突然齐声大笑。
林婉娘一挥手，今天先学《小星星》，明天学《茉莉花》，后天...
后天学《卖报歌》！宋朝奶奶抢着说。
大后天学《歌唱祖国》！明代姑奶奶不甘示弱。
林凛：......她是不是掉进老年合唱团了？
不过说真的，当七个祖宗围着她，用各种朝代的唱腔合唱《小星星》时，那场面真是...一言难尽。
唐代祖宗用的是燕乐调，宋朝奶奶唱的是词牌，明代姑奶奶来了段昆曲，清代祖宗直接上了京剧腔。最绝的是民国那位，居然用美声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