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还没散。
林骁贴着墙根蹲在拐角，手指捏着对讲器，声音压得很低：“苏念，西侧废墟有动静，你带工具进来。”
“收到。”耳机那头传来苏念的回应，冷静得像冰水浇过铁板。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来了。
林骁没回头。他盯着走廊尽头那双皮鞋——陈渊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可他知道，这人不会等太久。
苏念穿过浓烟，防毒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背着一个银色折叠箱，手里拎着便携式检测仪。金属支架还在冒烟，天花板悬着半截电线，噼啪闪着火花。
她走到307病房门口，停下。
病床塌了，压在一个人身上。
是个男人，脸被钢筋划烂了，看不出模样。脖子上挂着一块铭牌，刻着“a-07”。
苏念蹲下，打开应急灯。白光打在尸体脸上，皮肤发青，嘴唇紫黑。
她伸手探颈动脉，又翻眼皮。
没有生命体征，死亡时间超过两小时。
她抽出手术刀，划开胸腔肌肉层，取了一块组织放进试管。
检测仪启动，三分钟后屏幕跳出数据。
她瞳孔猛地一缩。
“Neuro-x7。”她低声说，“和林母体内的药物成分完全一致。”
林骁从拐角走出来，篮球抱在胸前。
“剂量呢？”他问。
“相同。”苏念抬头，“但代谢率几乎为零。这人不是自然死亡，是药物过量致死。”
林骁沉默两秒：“他是实验体？”
“不只是。”苏念摇头，“他是复制体。基因序列可能和你母亲一样，或者接近。他们想造一个替代品。”
林骁握紧篮球：“为什么死在这里？”
“时间点太巧。”苏念看着检测仪记录的时间戳，“他死于两小时前，正好是你播放录音、引爆装置的时候。”
林骁眼神变了。
“他是替死的？”
“对。”苏念合上仪器，“陈渊知道你会设局，所以他提前安排了一具‘尸体’，让你以为炸到了关键人物。但他没想到，这具尸体反而暴露了他们的实验流程。”
林骁低头看脚边的篮球。
他忽然笑了。
“他以为我在骗他。”他说，“其实他一直在骗自己。”
苏念收起试管，正要起身，忽然发现尸体胃部鼓起一块。
她切开腹腔，手指探进去，掏出一团结晶状物质。
灰白色，颗粒细密。
“新型纳米药剂。”她说，“还没命名，但结构比Neuro-x7更复杂。它能在高温下保持活性，还能干扰尸检设备。”
林骁皱眉：“目的是什么？”
“掩盖真实死因。”苏念说，“如果我没做深层解剖，只会判定为爆炸外伤致死。但这药才是真正的杀手。”
她把结晶装进密封袋，放进背包。
林骁看了眼走廊尽头。
那双皮鞋不见了。
“他走了。”他说。
“但他留下了线索。”苏念站起身，“这具尸体不是意外出现的。它是证据，也是挑衅。”
林骁点头：“那就用它反杀。”
苏念拉开背包侧袋，取出一瓶冷却凝胶。
“虹膜可能还有信息。”她说，“高温会让角膜碳化，但如果我们现在处理，或许能保住数据。”
她蹲回尸体旁，将凝胶涂在眼睑上。
十分钟后，她用镊子轻轻剥离角膜保护层。
眼球表面泛起一层蓝光。
一道二进制编码缓缓浮现：
Z.w_0618_SYNc
林骁呼吸一滞。
“这是沈知微U盘里的密钥格式！”他说，“她之前留下的信号！”
苏念盯着那串代码：“这不是巧合。死者体内有Neuro-x7，虹膜里存着沈知微的加密信息。他们在用尸体传递数据。”
林骁突然感觉手腕一松。
咔。
护腕裂了。
母亲编的红绳从手腕滑落，像有了意识一样，缠上了苏念手中的解剖刀柄。
刀柄微微震颤。
苏念愣住。
她看着那抹红色，声音第一次发抖：“这不可能……红绳怎么会自动缠上来？”
林骁没说话。
他盯着那把刀。
刀形胸针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什么。
“你母亲也用这把刀？”他问。
苏念点头：“她留下的。”
“那她是不是也……”林骁没说完。
苏念闭了会儿眼：“她死于一场误诊。但后来我发现，她的病历上有Neuro-x7的注射记录。没人签过字，也没人知情。”
林骁呼吸重了几分。
“你们两个都被写进了同一条程序。”苏念低声说，“不只是你母亲，还有我母亲。她们都是实验样本。”
林骁弯腰捡起断裂的护腕。
他把红绳重新缠回手腕，一圈，两圈，绕得紧紧的。
“所以陈渊不是在做实验。”他说，“他在复刻。”
“复刻什么？”
“记忆。”林骁抬头，“他想用药物和数据，重建他失去的东西。我妈是起点，你是验证，我是终点。”
苏念收起解剖刀，刀入鞘时发出一声轻响。
“现在我们有三重证据。”她说，“尸体药物成分、虹膜编码、红绳异动。每一条都能指向陈渊的系统漏洞。”
林骁看向走廊深处。
b3停尸房的方向。
“他以为地下三层最安全。”他说，“但他忘了，尸体不会说谎。”
苏念背上工具箱：“你要下去？”
“必须去。”林骁拍了拍篮球，“那里关着更多‘复制体’，也可能藏着我妈最后的记忆。”
“AI已经启动全域防御。”苏念提醒，“楼梯口会有巡逻机器人。”
“我知道。”林骁往前走了一步，“但我们现在不怕它了。”
“为什么？”
“因为它犯了个错。”林骁回头，“它让一具尸体说了真话。”
苏念跟上。
两人并肩走向楼梯口。
台阶往下延伸，漆黑一片。
林骁按下墙壁上的应急灯开关。
没反应。
他掏出手机照明。
光束扫过墙面，一道裂缝从顶部斜劈到底。
苏念伸手摸了摸裂缝边缘：“混凝土强度下降，可能是药物腐蚀。”
林骁点头：“他们在这里做过实验。”
他们一步步往下。
空气越来越冷。
走到一半，林骁突然停下。
他低头看球。
篮球表面有一道细痕，像是被金属刮过。
他记得，这球是在307病房外滚过的。
他蹲下，用指甲抠了抠痕迹。
一点粉末落下。
他捻了捻。
“不是灰。”他说，“是药粉。”
苏念接过粉末，用检测仪扫描。
三秒后，屏幕显示：
Neuro-x7活性残留
浓度：0.8mg\/cm2
“这球沾过药。”她抬头，“说明你之前的位置，就是药物释放点。”
林骁站起身，环顾四周。
“不对。”他说，“药不该出现在走廊。它应该在房间里，在尸体上，在注射器里。”
“除非……”苏念接话，“它被主动撒出来。”
“为了什么？”
“引导。”林骁眼神一凛，“有人想让我们找到b3。”
“谁？”
“不是陈渊。”林骁摇头，“是他控制不了的人。”
苏念沉默。
两人继续下行。
楼梯尽头是一扇铁门，写着“b3-7F-L4”。
林骁伸手推门。
纹丝不动。
他掏出篮球，砸向门缝。
砰！
门没开，但锁芯发出一声轻响。
像是电子锁被触发了。
苏念拿出检测仪贴在门上。
“有信号反馈。”她说，“这门连着内部网络。刚才那一撞，激活了某种协议。”
林骁眯眼：“我们被欢迎了。”
他退后两步，把篮球夹在腋下，双手用力推门。
嘎吱——
门开了一条缝。
里面漆黑，只有几盏红灯在闪烁。
像是心跳。
苏念打开手电。
光束照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墙。
墙上挂满了照片。
全是女人。
有年轻的脸，有病床上的侧影，有手术室的背影。
其中一张，是林骁的母亲。
她穿着病号服，眼神空洞。
照片下方贴着标签：
实验体0618
状态：终止
备注：失败品
林骁一步冲进去。
他一把撕下那张照片，攥在手里。
苏念跟进来，手电扫向房间中央。
那里摆着三张解剖台。
台上盖着白布。
她走过去，掀开第一张。
是空的。
第二张。
也是空的。
第三张。
白布下隆起一个人形。
她伸手去掀。
林骁突然喊：“等等！”
他冲过来，抓住她的手。
“别急。”他说，“这地方不对劲。”
苏念顿住。
她低头看解剖台的金属腿。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Z.w_0618_SYNc v2.3
她抬头看林骁。
两人同时明白。
这不是停尸房。
是实验室。
而这张台子，是用来重启系统的。
林骁松开她的手。
“我来。”他说。
他慢慢掀开白布。
下面躺着一个女人。
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
她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红绳编织的手链。
和林骁的一模一样。
林骁蹲下，伸手碰了碰那条红绳。
绳子轻轻颤了一下。
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