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的手指死死扣着U盘,金属外壳已经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她背贴集装箱壁,呼吸压得很低。刚才那一记翻滚撞得肋骨生疼,皮下那块植入物像烧红的铁片贴在神经上,一阵阵发烫。
她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睁着。苏念说过,闭眼频率越少,虹膜刻录就越慢。她数着心跳,每十秒才敢让眼皮合一下。
前方通道传来脚步声,三个保镖呈三角阵型逼近。最前面那人右膝微跛,是之前被她撞伤的。她记住了这个破绽。
她突然抬手,把左手护腕甩向空中。护腕在头顶划了个弧,金属扣反射出一道亮光。保镖本能抬头。
就是现在!
她俯身前冲,佯攻左侧那人肋部,肩膀一沉,膝盖却猛地顶向右侧敌人的脚踝。对方重心不稳,身体一歪。她抓住机会,手臂勾住对方脖颈,腰腹发力,一个标准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在抖。
可就在落地瞬间,她腰部猛地一抽。旧伤处像是被刀割开,冷汗唰地冒出来。她咬牙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绷带边缘已经渗出血,湿了一片。
“你不行了。”左边保镖冷笑,伸手抓向她口袋里的U盘。
唐糖没动,喘着气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她侧身翻滚,刚好躲开扑击。那人收势不及,整个人撞上集装箱,发出哐当巨响。
另外两人被这声音打乱节奏,动作迟了一拍。
她趁机爬起,舌头一咬,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疼让她清醒。她扯下右手护腕,布条一端还沾着血,另一端缠上最近那人的脖子,借力往集装箱边缘一拉,完成绞杀锁喉。
那人双手乱抓,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他指甲刮过她伤口,剧痛直冲脑门。她眼前发黑,差点松手。
但她没松。
反而咧嘴笑了,声音哑得不像话:“记得给我买新护腕啊!”
这句话喊出去的时候,她不知道林骁听没听见。但她知道,只要还能动,就不能让路。
通道尽头,蓝光一闪。隐藏摄像头亮了起来。
陈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格斗冠军也不过如此。”
唐糖松开护腕,那人瘫倒在地。她靠着集装箱慢慢坐下,手指仍攥着U盘。她抬头看向摄像头,喘着说:“你懂什么……冠军的定义?”
三年前全国散打决赛,她被打掉两颗牙,裁判问要不要弃权。她说再打三分钟。结果最后三十秒Ko对手。
那时候就知道了,冠军不是赢多少场,是倒下之前能多扛一秒。
她摸出随身带的微型读取器,插口朝上。这是沈知微给她的应急设备,连不上主网,但能发离线脉冲信号。只要启动,就能唤醒预设协议。
她把U盘对准接口,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插进去。
“滴”的一声轻响,指示灯亮了绿光。
数据已发送。
她松了口气,身体一软,靠在铁皮墙上。耳边嗡嗡作响,视线开始模糊。她努力睁着眼,不让眼皮合上。
可体内的植入物越来越烫,像有电流在里面乱窜。她牙齿打颤,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
陈渊的声音又响起:“你以为你在拖延时间?你只是在加速失败。”
唐糖没理他。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发抖。那只手曾经举起过奖杯,也替流浪狗包扎过伤口。现在它正死死按着读取器,不让它脱落。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林骁的场景。训练馆里,她把他摔在地上五次,他爬起来五次,最后一次笑着说:“你这招过肩摔,角度差0.3度。”
她当时翻白眼:“谁要听篮球小子讲格斗。”
后来才知道,他笔记本里画满了她的动作分解图。每一招都标了角度、发力点、重心转移路线。
原来有人一直在看她怎么打架。
而现在,这一摔,摔出了时间。
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却溢出一口血。
蓝光还在闪。摄像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抬起手,冲着镜头比了个中指。
然后重新握紧读取器,身体往前倾,挡在通往控制室的必经之路上。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让开。
她知道沈知微在等这个信号。只要收到,就能逆向入侵系统,切断陈渊的数据链。
她不能倒。
至少现在不能。
她数着呼吸,每一口都带着铁锈味。视野边缘开始变暗,像老电视信号不良那样一点点吞噬画面。
但她还是睁着眼。
十秒一次,十秒一次。
不能闭。
闭了就输了。
她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别的孩子哭着要爸妈,她就一个人练拳。教练说她太狠,她说我只是不想被人推开。
现在也一样。
她可以疼,可以流血,可以快昏过去了。
但不能退。
远处传来新的动静。更多保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停在通道入口,没有立刻上前。
因为陈渊还没下令。
他在等她彻底倒下。
她在等沈知微回应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的手指渐渐僵硬,几乎握不住读取器。血从腰部不断渗出,在身下积成一小滩。她靠着墙,头一点一点,像撑不住的秤砣。
可每次快要垂下去,她就咬一下舌头。
疼醒了,继续撑。
终于,读取器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是回信。
离线协议被激活了。沈知微收到了。
她咧开嘴,笑了。满嘴是血。
“拿到了吧……”她喃喃,“别让我白摔这一下。”
她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她用手肘撑地,硬是把上半身抬了起来。
哪怕爬,也要堵住这条路。
她往前挪了一寸。
又一寸。
身后就是控制室门锁。
她背靠着门,坐得笔直。
像一堵墙。
摄像头里的蓝光忽明忽暗。
陈渊的声音冷了下来:“把她处理掉。”
保镖应声上前。
唐糖抬起脸,看着镜头,声音很轻:“来啊。”
第一个保镖刚靠近,她突然抬腿踹向对方膝盖旧伤。那人闷哼一声跪地。她顺势扑上去抢电击棍,手指刚碰到,后颈就被另一人重击。
她向前扑倒,脸贴在地上。
但她一只手仍伸向前方,指尖离读取器只有几厘米。
她动不了了。
意识在消散。
可那只手,始终没缩回去。
就像三年前决赛的最后一秒,她倒在地上,手还朝着擂台中心伸着。
冠军的定义,从来不是站着。
是倒下时,也没放手。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一下。
越来越慢。
通道尽头,蓝光照着她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
而她的手指,正一点点滑向读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