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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致诚 >   第25章 铸犁为剑

战争的血腥气渐渐被时间吹散,草原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但失去至亲的痛楚,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生者的心头。辛诚一家与凌云、陈潇,在靠近草原边缘的一处僻静山谷暂时安顿下来。山谷中有一条重新开始流淌的小溪,两岸挣扎着冒出嫩绿的新草,仿佛在固执地证明生命的力量。

辛诚取出了那只一直小心保管的布包。里面是秦烈焰那柄赤色长刀崩碎后的残片,颜色依旧如烈焰般灼热,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最后的体温与不屈的战意。凌云也默默递上了那半截被飞刀斩断的秋水剑,断口处光滑冰冷,映照着他眼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悲恸与空茫。

“我想将它们熔了,”辛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意,“铸成一张犁。”

铸剑为犁。这是古圣先贤的理想,也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告别杀戮,告别征战,让这些沾染过鲜血的金属,回归到滋养生命的本源。

他们寻访到了一位隐居在山中的老匠人。老人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他听完了辛诚的请求,看了看那些蕴含着不凡经历与力量的金属碎片,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材料非凡,心意更重。”老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开始了准备工作。

铸炉在山谷中垒起,用的是溪边最坚韧的黏土。当炉火点燃的那一刻,天色陡然暗了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沉闷的雷声在云层中翻滚,一场罕见的雷雨似乎即将来临。

老匠人却恍若未觉,将那些赤色刀片与青色断剑碎片,一同投入炉中。说也奇怪,炉火并非寻常的金红,而是呈现出奇异的青红两色。青色火焰冷冽如秋水,红色火焰炽烈如烈焰,它们在炉中交织、缠绕,时而如烈焰狂舞,时而如苍鹰盘旋静立,仿佛有两股不屈的意志在其中搏斗、融合。

雷声越来越近,闪电撕裂天幕。山谷中居住的零星村民,被这异象吸引,纷纷冒雨前来。他们看着那奇特的炉火,听着老匠人沉重的锤击声,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人默默转身回家,取来了自家在战乱中损毁、残缺的刀剑、枪头,一言不发地投入炉火旁边的备料堆中。渐渐地,堆砌的残刃越来越多,它们来自不同的阵营,曾属于不同的主人,此刻却都将在这炉火中,共同经历一场涅盘。

村民们自发投下的,不仅是金属,更是他们对战争的集体记忆与对和平的共同祈愿。这不再是辛诚个人的“铸犁”,而是一个群体对过往的告别仪式。

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有眼尖的村民在闪电亮起的刹那,仿佛看到那青红交织的炉火中,隐约映出两个女子的身影——一个红衣飒爽,笑容明烈,一个白甲金刀,眼神坚毅。她们隔着火焰相视一笑,身影便融入那青红光芒之中,再无踪迹。看到的人皆以为是眼花了,但那画面却深深印刻在心间。

辛诚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衣袍。他凝视着炉火,心中充满了对秦烈焰与阿古娜的思念,更充满了对“生”的坚定守护之念。他重塑后的道心自然流转,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之气息,无意间随着他的心意,悄然灌注到那沸腾的金属熔液之中。

老匠人的锤击声越来越急,如同战鼓,又如同心跳。每一次敲打,都仿佛在将一段血腥的历史锻入新生。青红光芒在锤下不断融合,那抹赤色不再显得暴烈,那抹青色也不再显得冰寒,反而逐渐趋于一种内敛而温润的平衡。

就在剑胚即将成型的最后一刻,老匠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吐息,用尽毕生技艺,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开炉——!”

随着他一声嘶哑的高喊,炉门轰然洞开。

一道红蓝交织的光华冲天而起,竟然短暂地驱散了笼罩山谷的乌云雷雨!

云开,雾散,雨歇。

一束明亮的阳光穿透云层,精准地照射在刚刚出炉的兵刃之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呈现在眼前的,并非预想中的农犁,而是一柄剑!

一柄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长剑。剑身长约三尺,色泽暗沉,却隐隐有红蓝二色的光华在内部流转,如同熔岩与冰泉在深处交融。它没有寻常利剑出鞘时那股逼人的锋芒与杀气,反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令人心安的温和气息,仿佛靠近它,便能感受到大地的厚重与生命的滋养。

辛诚愕然地看着这柄剑,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剑柄。触手温润,并无寒意。他细细看去,只见那暗沉的剑身之上,竟天然浮现出细密而优美的纹路,那纹路并非龙虎猛兽,而是……一束束饱满低垂的稻穗!纹路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五谷的芬芳。

老匠人疲惫地坐倒在地,望着那柄剑,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老夫铸器一生……从未见过……兵器竟能蕴含如此……生机……”

辛诚最初的错愕过后,看着剑身上的稻穗纹,感受着其中那熟悉又陌生的“生”之气息,他忽然明白了。

铸剑为犁,其意在心,而非其形。

这柄剑,凝聚了秦烈焰如火的信义,阿古娜如草原般的坚韧,凌云斩断过往的决绝,陈潇弃术从道的觉悟,无数村民对和平的渴望,以及他自己守护“生”之力量的至诚之道。它已非凡铁,而是意志与信念的结晶。它锋利无匹,却不为杀戮;它形为兵刃,意却在守护与滋养。

他轻轻挥舞了一下,剑锋划过空气,带起一阵柔和的风,风中竟似有草木生长的气息。

“或许……这便是天意。”辛诚轻抚剑身,那稻穗纹路在他指尖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它不该是埋首田间的犁,而应是悬于中堂的戒尺,时刻提醒我们,何以立身,何以守护。”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众人,最终定格在剑身之上,朗声道:

“此剑,名为——‘犁辞’!”

“辞别征战,守护新生。”

他将“犁辞剑”郑重地悬于他们临时居所的正堂之上。剑身红蓝光华内蕴,稻穗纹路古朴自然,它静静地在那里,不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个象征,一个承诺,一个关于战争与和平、毁灭与新生的永恒警示与祈愿。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剑身之上,那些稻穗纹路仿佛在微微摇曳,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与一个不再被战火蹂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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