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却阴得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够着。风从北边刮过来,带着股子腥气——那是海风混着雪沫子的味道。
李云龙一大早就在院子里转悠,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个深坑。他心里猫抓似的痒痒,林峰说今天有“大礼”要送,可等到日上三竿了,连个影都没见着。
“老林这葫芦里卖的啥药?”他嘟囔着,朝屋里喊,“通讯员!去指挥部问问,司令员说好的那批东西啥时候到!”
话音没落,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不是炮声,是引擎声,低沉浑厚,震得地面上的雪沫子都在跳。
李云龙扭头往声音来的方向看,这一看,眼珠子就直了。
街口拐进来一辆车——不,不是一辆,是一长串!打头的是三辆嘎斯卡车,后面跟着的玩意儿他见都没见过:履带式装甲车、轮式突击炮,还有几辆车上盖着帆布,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下面藏着啥。
车队在院子门口停下,林峰从第一辆卡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老李,等急了吧?”
“这、这些是……”李云龙话都说不利索了,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掀开一辆车的帆布。底下是崭新的迫击炮,炮管油亮亮的,在雪地里泛着青光。
“82毫米迫击炮,一个营的编制。”林峰说,“十二门炮,配三个基数的炮弹。”
李云龙咽了口唾沫,手有点抖。他又跑到另一辆车前,掀开帆布——这车装的是重机枪,粗壮的枪管像一根根铁柱子。
“dShK重机枪,高平两用。”林峰跟过来,“能打飞机,也能打轻型装甲。一个连,八挺。”
“还、还有呢?”李云龙声音都变了。
“后面还有。”林峰领着他往后走。第三辆车装的是反坦克枪,第四辆是火箭筒,第五辆是冲锋枪……李云龙数到第十辆,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老林,”他抓着林峰的胳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把鬼子的军火库给搬空了?”
林峰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看那边——”
他指了指车队末尾。最后几辆车特别大,轮子都有半人高,车顶上架着粗壮的炮管。车停稳后,帆布掀开,露出里面的家伙——自行火炮!炮塔是半敞开的,炮管又粗又长,斜指着天。
“SU-76自行火炮。”林峰说,“六辆,够编一个连了。”
李云龙腿有点软,扶住了车轱辘才站稳。他当兵这么多年,啥时候见过这阵仗?以前缴获一挺歪把子都能乐半宿,现在眼前这一溜,别说一个团,武装一个师都绰绰有余!
“还、还有吗?”他颤着声问。
“有。”林峰指了指天上。
李云龙抬头,云层里传来嗡嗡的声音。开始还远,越来越近,最后三架飞机钻出云层,在低空盘旋。不是以前见过的伊-16,这飞机更大,线条更流畅,机翼下还挂着黑乎乎的炸弹。
“伊尔-2攻击机。”林峰说,“刚到的,飞行员也是现成的。这三架配给你,专门打地面硬目标。”
飞机在头顶转了两圈,飞走了。李云龙还仰着头,脖子都酸了。
“下来吧,别看了。”林峰拍拍他,“屋里说话。”
两人进了屋,通讯员端上热水。李云龙捧着搪瓷缸子,手还在抖,水洒出来一半。
“老林,”他喝了口水,定了定神,“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给你的纵队的。”林峰说,“不过有个条件。”
“啥条件你说!就是要我老李的脑袋,我现在就拧下来给你!”
“没那么严重。”林峰笑了,“条件是,你得给我打出个样子来。山海关出去第一仗,我要你三天内打到锦州城下。能不能做到?”
“能!”李云龙一拍桌子站起来,“有这些家伙,别说锦州,沈阳我都敢打!”
“那就好。”林峰从怀里掏出张清单,“这是全部装备清单,你核对一下。步枪三千支,轻机枪三百挺,重机枪八十挺,迫击炮三十六门,反坦克枪五十支,火箭筒一百具,SU-76六辆,伊尔-2三架,弹药……”
他念了一长串,李云龙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等念完了,李云龙突然问:“老林,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无价。”林峰说,“因为是用咱们战士的命换来的。”
这话说得重,李云龙沉默了。是啊,哪一件装备背后,不是牺牲和鲜血?
“我懂。”他郑重地点头,“老林,你放心。这些东西到我手里,每一颗子弹都要咬在鬼子身上。”
“有你这句话就行。”林峰站起来,“装备今天就交接,你的人抓紧熟悉。三天后出关,我在平州等你捷报。”
送走林峰,李云龙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长溜的车和装备,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像个捡了金元宝的土财主。
“通讯员!”他扯着嗓子喊,“把各团团长都给老子叫来!马上!”
半小时后,院子里挤满了人。一纵队的团长、营长们都到了,看见那些装备,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的亲娘……”一团长张大彪摸着SU-76的炮管,手都在抖,“这、这是啥玩意儿?”
“自行火炮。”李云龙背着手,得意洋洋,“一炮能掀翻鬼子一个碉堡。”
二团长沈泉爬上装甲车,敲了敲钢板:“这铁皮够厚的!鬼子的三八大盖肯定打不穿!”
“何止打不穿。”李云龙说,“dShK重机枪,一千米外能把鬼子飞机揍下来!还有那火箭筒,专打坦克,一百毫米的钢板,一打一个窟窿!”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以前打仗,靠的是不怕死;现在有了这些家伙,不光不怕死,还能让鬼子死得更快!
“都听好了!”李云龙提高嗓门,“这些装备,今天全部分下去。每个团一个炮兵连,配四门迫击炮;每个营一个重机枪排,配两挺dShK;每个连一个火箭筒班,配三具火箭筒。装甲车和自行火炮单独编成突击营,直属纵队指挥部。”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东西是好东西,但得会用。给你们两天时间,熟悉装备,演练战术。第三天,咱们出关!第一仗,老子要打出咱们一纵队的威风!”
“是!”吼声震天。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驻地像开了锅。这边在教怎么装填火箭弹,那边在练怎么操作自行火炮,天上飞机时不时飞过,做低空俯冲训练。战士们白天练,晚上也练,困了就在装备旁边眯一会儿,醒了接着练。
李云龙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他得盯着各部队的训练,得协调装备分配,还得跟新来的飞行员、坦克手熟悉——这些人都是林峰从系统里“爆”出来的,个个身怀绝技,但得磨合。
第二天下午,孔捷和丁伟来了。两人一进院子,看见满地的装备,直接傻眼。
“我操……”孔捷张着嘴,“老李,你这是要上天啊?”
丁伟绕着SU-76转了三圈,伸手想摸,又缩回来:“这、这真是给咱们的?”
“废话!”李云龙挺着胸脯,“老林说了,咱们三个纵队,每个都有!你们的在路上,明天就到!”
孔捷和丁伟对视一眼,同时咧嘴笑了。有了这些家伙,出关打鬼子,那还不是砍瓜切菜?
三人正说着,外头传来马蹄声。一个骑兵通讯员飞奔而来,到跟前勒住马,跳下来敬礼:“报告!侦察连急电!”
李云龙接过电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咋了?”孔捷问。
“鬼子有动静。”李云龙把电报递给他,“山海关外,鬼子第五师团的一个联队正在集结,看样子是要堵咱们的出关之路。”
孔捷看完,递给丁伟:“一个联队……三千多人。老李,你这第一仗可不轻松。”
“不轻松?”李云龙冷笑,“老子正愁没地方试刀呢!传令下去,今天晚上提前行动,凌晨三点出发,天亮前出关,给鬼子来个惊喜!”
命令传下去,整个纵队迅速行动起来。装备装车,弹药装箱,战士们检查武器,做最后准备。炊事班做了顿好的——猪肉炖粉条,白面馒头管够。吃饱了,好打仗。
夜里两点,部队集合完毕。黑压压的队伍站在雪地里,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寒夜里凝成白雾。
李云龙站在一辆SU-76上,手里拎着个铁皮喇叭:“弟兄们!废话不多说!今天咱们出关打鬼子,是头一仗,也是关键一仗!打好了,后面的路就顺了;打不好,咱们就得滚回关内!”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但是,老子告诉你们,咱们打不好也得打好!为啥?因为咱们手里有最好的家伙!看见没?这些坦克、大炮、飞机,都是司令员给咱们的!咱们要是打输了,对得起这些装备吗?对得起牺牲的弟兄们吗?”
“对不起!”下面齐声吼。
“那就给老子打出个样来!”李云龙一挥手,“出发!”
车队轰鸣着驶出驻地,像一条钢铁长龙,在雪夜里蜿蜒前行。坦克打头,装甲车居中,卡车殿后。车灯不敢全开,只开小灯,昏黄的光柱在雪地上扫过。
李云龙坐在第一辆SU-76里,旁边是驾驶员——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叫王铁柱,是系统“爆”出来的坦克手,技术一流。
“王铁柱,”李云龙问,“这玩意儿,雪地里好开不?”
“好开!”王铁柱眼睛盯着前方,“司令员,这车专门为雪地设计的,履带宽,接地压力小,雪再厚也不怕陷。”
“那就好。”李云龙点点头,又问了句,“炮弹够不?”
“够!一个基数八十发,高爆弹、穿甲弹、烟雾弹都有。”王铁柱拍了拍身边的弹药架,“司令员,您就瞧好吧,待会儿让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车队一路向东,凌晨四点半,到达山海关下。关城黑黢黢的,城墙在夜色里像一头趴伏的巨兽。
侦察连的人已经在等了,连长跑过来报告:“副司令员,鬼子就在关外五里的赵家庄一带,正在挖工事。看样子是想依托村庄防守。”
“兵力呢?”
“一个步兵联队,三千人左右。配属一个炮兵中队,四门75毫米山炮。还有十几辆卡车,可能是运输队。”
李云龙想了想,拿出地图,借着车灯看。赵家庄他记得,是个大村子,房子多,巷道复杂,易守难攻。鬼子选这儿布防,是打了巷战的主意。
“想跟老子玩巷战?”李云龙笑了,“行,老子陪你玩。”
他拿起无线电:“各团注意,按预定方案展开。一团从左翼迂回,二团从右翼包抄,三团正面佯攻。突击营,跟我从中间突破!记住,动作要快,别给鬼子反应时间!”
命令下达,部队迅速展开。坦克和装甲车轰隆隆地开下公路,在雪野上散开。步兵从卡车上跳下来,跟在装甲车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
天边开始泛白,雪地反射着微光,能见度好了些。李云龙从炮塔里探出头,举起望远镜。
赵家庄的轮廓渐渐清晰。村子不小,百十户人家,房子多是砖瓦结构,这会儿静悄悄的,但能看见村口有沙袋工事,房顶上有哨兵的身影。
“小鬼子还挺警惕。”李云龙嘟囔一句,放下望远镜,拿起无线电:“各部队,到达攻击位置报告。”
“一团到位!”
“二团到位!”
“三团到位!”
“突击营到位!”
李云龙看看表,五点二十。天快亮了,不能再等。
“开火!”
命令刚落,后方的炮兵阵地率先发言。迫击炮的尖啸声划破黎明前的寂静,紧接着是爆炸声——咣!咣!咣!炮弹落在村子里,炸起一团团火光和雪雾。
鬼子显然没料到这阵势。按照他们的情报,八路军的炮兵最多是几门小炮,哪来这么多迫击炮?而且听声音,口径还不小!
村口工事里的鬼子慌乱起来,机枪胡乱扫射,子弹打在雪地上,噗噗作响。
“突击营,前进!”李云龙一声令下。
六辆SU-76同时发动,引擎轰鸣,履带碾过积雪,朝村子冲去。坦克在前,装甲车在后,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
距离八百米,鬼子的机枪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叮叮当当响,像下雨。但除了溅起几点火星,啥用没有。
王铁柱在车里喊:“司令员,进入射程了!”
“开炮!”李云龙下令。
六门76毫米炮同时开火。炮口喷出火焰,炮弹呼啸而出,几乎同时命中村口的工事。沙袋、木头、还有鬼子的残肢,一起飞上了天。
一轮齐射,村口工事就没了。
“继续前进!”李云龙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着,“别停!冲进去!”
坦克加速冲锋,后面的装甲车也跟着冲。步兵猫着腰,紧紧跟在后面,手里的冲锋枪随时准备开火。
冲进村子,巷战开始了。鬼子从房顶、窗户、墙角冒出来,步枪、机枪、手榴弹,拼命抵抗。
但这次他们碰上的不是以前的八路军了。
一辆SU-76转过街角,迎面撞见一队鬼子正在架设92式重机枪。鬼子看见坦克,愣了一下——他们没见过这种型号的坦克,炮塔是半敞开的,炮管又粗又长。
就这一愣神的工夫,坦克开炮了。高爆弹直接命中机枪阵地,连人带枪炸成一团火球。
另一条街上,鬼子躲在砖房里,从窗户往外打冷枪。一辆装甲车开过来,车顶上的dShK重机枪调转枪口,对着房子就是一梭子。12.7毫米的子弹像撕纸一样撕开砖墙,把里面的鬼子打成筛子。
步兵的战斗更干脆。三人一组,一个拿冲锋枪扫射压制,一个扔手榴弹,一个用火箭筒打坚固目标。鬼子的掷弹筒刚架起来,就被火箭筒盯上,一炮轰上天。
李云龙在坦克里,透过观察窗看着外面的战斗,心里那叫一个痛快。以前打巷战,那是拿命往里填,一寸一寸地啃。现在呢?坦克开路,机枪清扫,步兵就是来收玉米的!
战斗进行了半小时,村子里的枪声渐渐稀疏。李云龙命令部队逐屋清剿,不留死角。
这时,无线电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鹰巢呼叫地面,鹰巢呼叫地面。发现敌炮兵阵地,在村子北边两里的小树林里。请求攻击,完毕。”
李云龙乐了:“准了!给老子炸平它!”
三架伊尔-2从云层里钻出来,朝着小树林俯冲。机翼下的火箭弹拖着白烟飞出去,接着是炸弹。轰轰轰!小树林瞬间变成一片火海,鬼子的四门山炮连开火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废铁。
上午七点,战斗结束。赵家庄被完全占领,鬼子一个联队三千多人,打死打伤两千多,俘虏八百。缴获的武器堆成了山,但李云龙看都懒得看——跟自己的装备比,那些三八大盖、歪把子,都是烧火棍!
“打扫战场!统计战果!”李云龙从坦克里爬出来,站在村口的废墟上,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
孔捷和丁伟的无线电来了:“老李,打得怎么样?”
“解决了。”李云龙轻描淡写,“一个联队,没费啥劲。你们那边呢?”
“我们刚到预定位置,鬼子还没动静。”
“那赶紧的,别让鬼子跑了!”
挂了无线电,李云龙对参谋说:“给司令员发报:一纵队已于今晨七时攻克赵家庄,全歼日军第五师团第11联队。我军伤亡轻微,装备损失无。现正休整,准备继续东进。”
电报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回电来了:“打得好。按计划向锦州推进,注意与左右两翼协同。另,第二批装备已出发,预计今日下午抵达你部。”
李云龙看完电报,咧嘴笑了。
“副司令员,”张大彪跑过来报告,“战场打扫完了。咱们伤亡七十三人,其中牺牲二十八人。毙敌两千一百余,俘虏八百二十人。缴获步枪一千五百支,机枪六十二挺,山炮四门……”
“行了行了。”李云龙摆摆手,“俘虏押送后方,缴获的武器……挑好的留下,破烂送给地方游击队。通知部队,休息两小时,吃完早饭继续出发。”
“是!”
两小时后,车队重新上路。这次气势更足了——刚打了胜仗,士气正旺,加上又知道还有新装备要来,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
李云龙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仗是打赢了,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赵家庄的鬼子是轻敌了,没想到咱们的装备这么好。等消息传开,后面的鬼子肯定会调整战术,仗会越来越难打。
不过他不怕。有这些装备,有这些战士,有什么好怕的?
车窗外,雪又开始下了。不大,细细碎碎的,落在刚刚激战过的土地上,慢慢覆盖了血迹和硝烟。
钢铁长龙继续东进,向着锦州,向着沈阳,向着东北的深处。
而在他们身后,平州城里,林峰看着地图上新插上的小红旗,笑了。
第一仗,开门红。
后面的路还长,但他相信,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部队,能一路碾过去,碾碎一切挡在前面的敌人。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个箭头,从锦州指向沈阳。
“快了。”他轻声说,“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