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时间,在冰火炼狱中缓慢如年。
林惊澜体内三股力量激烈冲撞,经脉欲裂,但他眼神如磐石坚定,死死锁定最近那根青铜柱。柱身符文流转,顶端玄珠碎片已完全融化,蓝光液体如泪滴落,汇入下方沟槽,流向中央巨鼎。
“拦住他!”努尔哈赤暴怒,亲自率亲卫队冲下高坡,弯刀映着漫天蓝紫光芒,直劈林惊澜!
林惊澜不闪不避,反手一剑迎上!剑刀相交,火星四溅!努尔哈赤只觉一股灼热与冰寒交织的诡异劲力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眼中闪过惊骇:“你……”
林惊澜借力前冲,已至青铜柱前三丈!但柱旁尚有八名女真萨满盘坐护法,见林惊澜逼近,同时张口,喷出八道灰白色的寒气,在空中交织成网,罩向林惊澜!
这寒气阴毒异常,并非纯粹低温,更蕴含诅咒怨力,触之即腐肉蚀骨!
“王爷小心!”韩灵儿娇叱,双手连弹,八枚银针后发先至,精准射入八名萨满咽喉!针上淬有火阳草汁与辟寒丹药粉,萨满们惨叫倒地,寒气网顿时溃散。
林惊澜身形不停,剑交左手,右手并指如剑,将体内那股奇异交融的力量尽数灌注指尖,一指点在青铜柱身一处符文节点!
“嗤——!”
指尖与青铜接触处,爆发出刺目的金蓝光芒!青铜柱剧烈震颤,柱身符文光芒狂闪、明灭不定,顶端滴落的蓝光液体骤然中断!
“有效!”陈芷兰在不远处看得真切,急声道,“王爷!需同时破坏至少三根,才能中断光柱能量循环!”
林惊澜咬牙,强忍经脉剧痛,扑向相邻的第二根铜柱。但此刻努尔哈赤已重整旗鼓,亲卫队如狼似虎围上,将他死死缠住。其余士卒也在女真兵海围攻下,伤亡惨重,仅剩三十余人背靠背苦撑。
祭台之上,秦般若与朝鲜国师之战已至白热化。秦般若玄阴真气化为漫天冰晶风暴,国师则以骨匕划出道道黑气,两人身影在光柱映照下如鬼似魅。国师虽因自损精血而气力衰退,但对寒龙之力的借用越发纯熟,每一击都引动谷地寒气,威力骇人。
“师姐!攻他膻中!那是他连接寒龙之力的节点!”陈芷兰一边以药鼎之气辅助林惊澜,一边凝神观察国师功法破绽,高声提醒。
秦般若闻言,身形陡然一转,避开一道黑气,玉掌如刀,直插国师胸口膻中穴!国师大骇,急退,但秦般若速度更快,指尖已触及他衣襟!
“砰!”
千钧一发之际,国师竟将骨匕反手刺入自己膻中!黑气爆涌,形成一道屏障,秦般若一掌击在屏障上,劲力反震,两人同时后退。
国师口喷黑血,面容枯槁如骷髅,却发出桀桀怪笑:“没用的……寒龙已醒,仪式已成大半……你们……阻止不了……”他望向天空,那暗紫光柱中的冰龙头颅虚影,此刻已凝实大半,鳞甲分明,冰冷眼眸中倒映着谷地中蝼蚁般的厮杀。
冰龙虚影缓缓张口,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吸力传来!这一次,不止针对魂魄,连生机血气都开始被剥离!谷地中,无论是女真兵还是明军士卒,凡被暗紫光芒扫中者,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化为枯骨!
“它在吞噬生机……加快凝实!”陈芷兰面色惨白,“必须立刻切断能量!”
林惊澜也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吞噬之力,周身金蓝光芒剧烈波动。他环顾四周,己方已陷入绝境。忽地,他目光瞥见冰台方向——冷霜正率残部与女真兵死战,渐有不支。更远处,似乎有新的兵马正在接近,烟尘滚滚,不知是敌是友。
没有时间了。
林惊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怀中那枚完整的冰魄玄珠掏出,以残余紫阳真气包裹,狠狠按向自己胸口膻中穴!
“王爷不可!”韩灵儿失声惊呼。
玄珠入体!冰寒彻骨的力量瞬间与林惊澜体内紫阳真气、丹药之力轰然对撞!他周身毛孔都渗出金蓝交织的血珠,整个人如沐浴在奇异光焰之中!
“啊——!”林惊澜仰天长啸,啸声中痛苦与力量交织。他强行以自身为熔炉,将三股力量短暂粗暴地融合!气息疯狂暴涨,竟暂时突破了某种界限!
他身形如电,不再躲避攻击,硬扛着数柄弯刀劈砍,鲜血飞溅中,已连续掠过三根青铜柱!每一根柱身,都被他蕴含着狂暴能量的手掌印下深深掌印!掌印处,金蓝光芒如蛛网蔓延,青铜柱哀鸣着开裂、倾倒!
三柱既倒,能量循环立破!中央暗紫光柱剧烈波动,光芒骤黯!冰龙虚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吞噬之力大减!
“就是现在!”秦般若抓住国师因阵法反噬而气息紊乱的刹那,玄阴真气化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刃,穿胸而过!
国师身体一僵,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冰刃,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不可能……寒龙……怎么会……”话未说完,冰刃炸裂,将他整个人冻结,随即碎裂成漫天冰屑!
主持者身亡,仪式彻底失控!剩余六根青铜柱相继炸裂!巨鼎中黑水逆流,冲天而起,与残存的暗紫光芒混合,化作一场覆盖整个谷地的黑紫色冰雹风暴!
“保护王爷!”残存士卒拼死将摇摇欲坠的林惊澜护在中间。冰雹如刀,每一颗都蕴含阴寒与腐蚀之力,砸在盾牌上叮当作响,落在人身上便是血肉模糊。
努尔哈赤见大势已去,国师身死,仪式崩溃,眼中闪过怨毒与不甘,却知不可再留,厉声下令:“撤退!全军撤退!”他在亲卫拼死掩护下,率先向谷外冲去。
女真兵如潮水般退却,丢下满地尸骸与伤员。
冰雹风暴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方才渐渐停歇。谷地一片狼藉,冰面开裂,黑水横流,残肢断臂与冰晶混杂,宛如地狱。
林惊澜单膝跪地,以剑拄身,大口呕血。玄珠入体的反噬开始显现,经脉寸寸灼痛,又似被玄冰冻裂。韩灵儿与陈芷兰踉跄扑来,急施针用药。
秦般若飘然而至,面色苍白,显然也消耗甚巨。她看了一眼林惊澜状况,沉声道:“必须立刻寻地火之处,以地火阳气温养经脉,拔除玄珠寒气,否则……”
话音未落,谷口方向传来马蹄声与喊杀声。一队约千人的骑兵冲破风雪闯入,为首将领,竟是额亦都去而复返!他面目狰狞:“大汗有令,林惊澜必须死!杀!”
原来努尔哈赤并未远遁,而是集结了外围兵马,欲杀回马枪!
明军残部已不足二十人,人人带伤,如何抵挡这千骑冲锋?
就在此时,谷地另一侧,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一支打着“明”字与“惊澜军”旗帜的兵马汹涌杀入!为首一将银甲白袍,虽面色惨白,倚在亲兵怀中,却仍举枪高呼:“王爷!慕容婉来迟了!”
竟是慕容婉不顾重伤,率接应骑兵及时赶到!她身后,更有苏泰、雷队正等先前分散的各支残兵汇合,虽总数不过数百,但气势如虹!
额亦都见状,知事不可为,恨恨看了一眼被众人护住的林惊澜,率军掉头便走。
慕容婉兵马追出数里,斩杀百余女真断后部队,终因力竭而返。
谷地中,终于暂时平静。
林惊澜在众人搀扶下,望向一片狼藉的冰火眼。九柱尽毁,巨鼎倾覆,黑水渗入冰缝。天空铅云漩涡渐散,那冰龙虚影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地冰晶碎片,在渐渐露出的惨淡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
寒龙之劫,似乎……暂时过去了。
但他体内,玄珠之力与紫阳真气、丹药药性仍在冲突肆虐,如不尽快解决,恐有性命之危。
“找地火出口……离开这里……”林惊澜声音微弱。
秦般若点头,与冷霜一左一右搀起他。韩灵儿与陈芷兰收拾残余药物器具。慕容婉命人打扫战场,收敛阵亡将士遗骸。
一行人,相互扶持,踏着血色冰原,缓缓向谷外行去。
长白山的夜,依旧寒冷。但最凛冽的风暴,似乎已经平息。
只是无人知晓,那渗入冰缝的黑水,那散落各处的玄珠碎片,以及长白山地底深处那声不甘的、渐渐沉入永眠的龙吟,是否真意味着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