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
当这两个字从李四特口中艰难吐出时，他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轻轻扣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上，沉重而冰冷。
没有绚烂的光芒，没有震耳的誓言，但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的约束感，已然形成。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阿曼达那带着一丝计谋得逞般轻松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很好。那么，履行你承诺的第一步：你马上出发，独自前往通古斯地，和泰坦族的沃尔夫，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什么？！”李四特懵了，意识空间中凝聚的身影都晃动了一下，“现在？去通古斯和沃尔夫生死战？阿曼达，你搞错了！我的条件是，在孩子平安健康出生之后！”
他几乎要吼出来，这东西是不是程序错乱了？刚刚达成的协议就想撕毁？
【没错，就是现在。】阿曼达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笃定，【因为，你儿子……马上就出生了。】
“放屁！”李四特难得爆了粗口，情绪有些失控，“嫣然才怀孕多久？就算新人类孕期不同，也远没到时间！他要健康，要安全，要自然分娩！你……”
“健康？安全？自然？”阿曼达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对低级生命形态居高临下的“怜悯”，【亲爱的宿主，看来你还是没能完全理解。对于你和我，对于你这个特殊的儿子而言，肉体只是承载精神的载具。他的精神体和载具早已在你们的精神力滋养和我的……嗯，间接影响下，孕育完成，强大无比。
所谓的孕期，不过是积累能量，让这具‘载具’足够坚固，能够承载他那庞大的精神本源而已。】
她顿了顿，抛出一个更具冲击的观念：
【能量充足，载体稳定，早出生晚出生，本质上并无区别。他现在缺的，只是一点点‘破壳’的契机。而刚才，我们达成契约时，契机就已经到了。】
李四特听得心头巨震，却又将信将疑。他不愿相信，但阿曼达语气中的肯定，让他无法完全忽视。
“我不信！我要去见嫣然！”
他撂下这句话，意识瞬间回归现实。
办公室内，他猛地睁开双眼，甚至来不及平稳一下急促的呼吸，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到在走廊里带起一阵狂风，引得沿途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不明所以。
他径直冲向陆嫣然的办公室，心头被一种荒谬、急切和隐隐的不安填满。
阿曼达的话是真的吗？那个在他感知中依旧在缓慢成长的小生命，真的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契机”而提前降生？
砰！
他几乎是用撞的方式，推开了陆嫣然办公室的门。
然后，他僵在了门口。
办公室里，陆嫣然正站在那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她微微低着头，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她日常穿着的外套简单包裹着的、小猫般大小的襁褓。
听到撞门声，陆嫣然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生产后的淡淡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着惊奇、茫然和初为人母无法言说的温柔光辉。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自己也还没完全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你……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他……他突然就……”
李四特的大脑一片空白，阿曼达的话竟然……成真了？！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因为过于急切，甚至有些踉跄。
他完全顾不上什么形象，直接半跪在陆嫣然面前，仰着头，贪婪又带着无比紧张地，望向她怀中的那个小生命。
孩子很小，真的很小，比莉莉出生时小了整整一圈，皮肤还带着点新生儿特有的红皱，闭着眼睛，五官精巧得不可思议。
李四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疑虑不安都被这小小的生命冲散。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娇嫩的脸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
“像……像谁？怎么……怎么突然就……”
就在这时，那小猫般的孩子，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睛。
清澈、漆黑，如同最深邃的夜空，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光与智慧，完全没有寻常新生儿的懵懂与迷茫。
更让李四特和陆嫣然措手不及的是，这小家伙不仅睁开了眼，还猛地从襁褓中伸出一只藕节般的小手臂，小手精准地指向李四特的脑门，小脸上满是怒意，用一种虽然稚嫩却异常清晰的意识波动，直接在他和陆嫣然脑中“大骂”起来：
“你个老登，天天捣捣捣！没完没了地捣！不疼啊？！”
李四特：“！！！”
陆嫣然：“？？？”
夫妻二人彻底怔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这孩子……在说什么？
李四特还处于巨大的震惊和懵逼中，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家伙似乎余怒未消，又鼓着腮帮子，冲着李四特的脸，“呸！呸！呸！”连吐了好几口……口水？或者只是孩子气的吹气？
但这举动，无疑是对父亲“威严”的极大挑战。
陆嫣然最先回过神，母性的本能让她微微蹙眉，轻声呵斥：
“宝宝！不可以！怎么能向爸爸吐口水？真是太不懂礼貌了！”
然而，那孩子不仅没被吓住，反而更气了，小胸脯一起一伏，意识波动带着十足的委屈和愤慨，再次“吼”了出来：
“你！就是你！天天在我脑门上戳来戳去，捣捣捣！也就算了！最后……最后还冲我脸上吐口水！恶心不恶心啊？！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哼！”
说着，小家伙真的用力一扭头，把整个小脸都埋进了陆嫣然的怀里，只留下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对着李四特，小身子还一抖一抖的，显然是真的在生气。
李四特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天天捣捣捣？吐口水？
有吗？
难道是……
李四特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妻子怀里那个因为被“戳脑门”和“吐口水”而愤怒不已，拒绝沟通的小儿子，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又是无比的尴尬，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脑海中，阿曼达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那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和促狭，【你看，我就说吧！你儿子都嫌弃你乱捣还吐口水，都脏死了！别磨蹭了，快出发吧！通古斯，沃尔夫还在等着你呢！】
李四特被阿曼达的笑声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他贪婪地又望了几眼那个还在生闷气的小小背影，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担忧。
这才刚见面，甚至没来得及抱一抱，就要分离，而且是去进行一场生死未卜的决斗。
他试图拖延一点时间，一边缓缓站起身，一边在脑中向阿曼达问道：
“阿曼达，通古斯……是不是指一百多年前，西伯利亚那个发生过大爆炸的通古斯？为什么试炼要选在那里？”
【对的，就是那里。】阿曼达的回答很干脆，【那里是一处……投递的试炼场。】
试炼场？
投递？
李四特心中一动，联想到黑龙寨禁地那个赋予他义肢武器的奇异“祭坛”，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追问：
“哦？跟南极那个消失的祭坛一样吗？像这样的试炼场，地球上……还有几处？”
他本想借此机会多套取一些关于外星文明隐秘的信息，然而——
【@#￥％……坐标……信息层级过高……溢出……&……％￥#@……】
令人心悸的尖锐杂音和逻辑乱码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虽然这次没有出现“清除”字样，但那剧烈的信息波动和明显的“拒绝访问”意味，让李四特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眩晕。
他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深入探寻。这些禁忌的知识，如同潘多拉的魔盒，每一次试图开启，都可能引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哼，好奇心害死猫。】阿曼达的声音在杂音平息后响起，带着一丝警告，【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立刻，马上出发！】
李四特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嫣然和她怀中的孩子。
陆嫣然也正望着他，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与询问，但她没有出声阻拦，只是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小家伙。
李四特对她，也是对那个不肯回头的小小身影，轻声说道：
“你们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大步离开办公室，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独自前往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试炼场。
而在他身后，埋首在母亲怀中的新生儿，那气鼓鼓的小脸上，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如同蛛丝般，悄然缠绕上李四特离去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