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八年七月十八,大暑,岭南,热得连鬼都懒得出来晃悠。
应天城里的贵人们这时候正躲在冰盆边上摇扇子,可在升龙城(今河内)这鬼地方,太阳就像个烧红的大铁饼,死死扣在头顶上,烤得红土地滋滋冒烟。芭蕉叶子蔫得能拧出水,知了叫得有气无力,连城墙根下的癞皮狗都懒得吐舌头——太他妈热了,舌头吐出来怕给烤熟了。
原安南王宫改建的都指挥使司衙门里,气氛比外头还烫人。
“砰!”
晋王朱?一巴掌拍在硬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了三跳,茶水洒了一地。这位三十八岁的藩王兼南部战区副总兵,此刻脸黑得像锅底,领章上两颗金星都压不住他眼里的火气。
“三天!就他妈三天!”朱?手指戳着桌上那张安南舆图,戳得纸张哗哗响,“从禄平州到同登卫,七处烽燧让人给端了,三处驿站烧成白地!一百四十七个兄弟没了,三百多商人民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他娘的是小股流寇?这是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
堂屋里另外两人,一个五十出头、面容沉毅的老将,一个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是南部战区总兵官黔国公沐英,和副总兵舳舻侯朱寿。
沐英没接话,他走到窗边,望着外头被太阳烤得发白的南洋杉,慢悠悠开口,:“晋王,火大伤肝。谅山那地方,山高林密,猴子进去都得迷路,历来就是土匪窝。但这次……”
他转过身,眼神冷了下来:“缴获的箭簇上有陈朝王室的老纹样,残旗也是安南王室的凤凰旗。这不是土匪,这是有人想借尸还魂。”
“安南王室余孽?”朱寿挑眉,这位水师将领常年跑海,说话带着海腥味,“不是说安南王族都搬到南京吃闲饭去了吗?怎么还有漏网的?”
“树大根深呐。”沐英走回桌边,手指在舆图上划拉着,“安南自立国几百年,经营日久,虽说洪武年间被打服了,可人心哪有那么容易归顺?这些年咱们推行新政,清丈土地,办学堂,教官话,动了多少人的饭碗?北方来的官员水土不服,办事难免有纰漏……有人趁机煽风点火,不稀奇。”
朱?又是一拳砸在桌上:“放屁!赋税比之前时轻三成!土司待遇优厚!分明是看徐……”他顿了顿,把后半句“徐帅刚走”咽了回去,改口道,“分明是看咱们这两年太平,觉得有机可乘!”
提到徐达,屋子里气氛还是凝了一下。那位老爷子虽然是以郡王礼下葬,不是国丧,但在武将心里,跟倒了半座山没区别。
“报——”
一个传令兵满头大汗冲进来,单膝跪地,声音都跑岔了:“紧急军情!清化府被围!叛军两万余,打‘安南王室’旗号,知府杨瓒殉国!义安府、演州府也遭袭,各地土司响应众多,叛乱已成燎原之势!”
“陈颙?果然是这个杂种!”沐英眼中精光一闪。
朱?霍然转身:“兵力装备如何?主将是谁?”
传令兵喘着粗气道:“叛军主力两万左右,多是山民、溃兵、土司私兵,家伙什乱七八糟,但有前元的制式刀枪,还有少量火铳。领头的除了陈颙,还有个叫阮文道的和尚,自称‘大越国师’,能说会道,蛊惑了不少人。还有个叫黎颢的,原先是陈朝的侍卫统领,据说能生撕虎豹,凶得很。”
“好!好一个‘王室余孽’!”朱?怒极反笑,“沐总兵,不能再等了!清化要是丢了,叛军就能北威胁升龙,南控占城,西边哀牢山的蛮子再一掺和,整个安南都得翻天!”
沐英没立刻答话。他盯着舆图,手指从升龙划到清化,又划向哀牢山那片密密麻麻的等高线,眉头皱成了疙瘩。
“升龙现在有多少能打的兵?”他问。
朱?心算飞快:“南部战区直属精锐三万,步卒两万二,骑兵三千,神机营五百,升龙卫戍司五千。安南各卫所能紧急集结的,顶多两万,战力还参差不齐。”
“五万对两万,听着占优。”沐英沉吟,“但咱们的兵多是北方人,这鬼天气,进山走两天就得病倒三成。安南这地方,补给线拉得老长,要是不能速战速决,拖下去,粮草、疫病都是大问题。”
朱寿抱拳:“陆上打仗我使不上大力,但水师可以封锁海岸,断了叛军海上的念想,还能运兵运粮。”
“这话在理。”沐英点头,看向朱?,“晋王,你说该怎么打?”
朱?早就憋坏了,手指在舆图上刷刷划出三条线:“兵分三路!第一路,我亲率两万精锐,带足火炮,从升龙直扑清化,打掉叛军主力!第二路,请沐总兵坐镇升龙调度,再派定远侯王弼率一万人,扫清谅山到凉州一线的残匪,稳住咱们屁股后头。第三路,舳舻侯的水师沿海机动,盯死占城、真腊那些墙头草,顺便当运输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色:“这仗,首要就是灭了叛军主力,活捉陈颙、阮文道。那些附逆的土司,识相的就饶他一命,要是死硬到底,破寨之后,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得让这帮蛮子知道,跟着大明吃肉喝汤,跟着叛军死路一条!”
沐英沉默片刻,缓缓道:“方略大体可行。但记住,打仗不光是杀人。杀得太狠,容易逼得人狗急跳墙。陛下和吴王常说‘刚柔并济’。首恶必诛,被裹挟的百姓、动摇的土司,要给条活路。王弼老成持重,安抚蛮夷有一手,谅山一路交给他我放心。晋王你主攻清化,记住稳扎稳打,安南山林里处处是陷阱,别阴沟里翻船。”
“末将领命!”朱?抱拳,声如洪钟。
沐英不再犹豫,腰杆一挺,那股镇守西南几十年的统帅气势全开:“传令!”
“一、南部战区即刻进入战时状态!升龙城戒严,各部兵马按令集结!”
“二、晋王朱?为平叛前军主帅,率两万精锐,三日后出征,直取清化!”
“三、定远侯王弼率兵一万,清剿谅山至凉州匪患,稳固后方!”
“四、舳舻侯朱寿,调南洋水师战船三十艘,封锁航道,筹备运输!”
“五、八百里加急,将安南军情及我军部署,飞报应天,奏请陛下圣裁,并请湖广、广西兵马做好入安南准备!”
“末将遵令!”
军令一下,整个升龙城像一锅烧开的滚水,瞬间沸腾。军营里号角呜咽,士兵披甲执刃的铿锵声、军官的吼叫声、车马调动的喧嚣声混成一团,连酷热的空气都被搅动了。
朱?回到自己的临时王府——原王族一处别宫,立马召集手下将领。副将何福、参将张翼、陈桓等全到了。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朱?目光扫过众人,“叛军看着人多,不过是乌合之众!咱们挟雷霆之势,定能一举荡平!但安南这鬼地方,山险林密瘴气重,各营务必带足防瘴药,斥候给我放出去双倍,眼睛都瞪大点!何福!”
“末将在!”一个肤色黝黑、精悍的中年将领出列,正是久在安南的何福。
“你熟悉地形,前锋重任交给你!给大军趟出一条平安路来!”
“王爷放心!末将必不辱命!”
“张翼、陈桓,你二人各领一军为左右翼,跟中军保持呼应,遇敌不许贪功冒进!”
“末将领命!”
“神机营把总!”
“在!”一个满脸烟火色的军官挺胸抬头。
“所有火炮检查妥当,弹药备足!山路难走,但该用的时候,必须给老子响起来!”
“是!保证炮响敌溃!”
众将领命而去。朱?独自走到庭院,望着南边阴沉的天。七月的岭南,天变得快,刚才还烈日当空,这会儿乌云就压过来了,隐隐有雷声。
“山雨欲来啊……”朱?低声自语,眼中却燃着炽热的战意。他是朱元璋第三子,就藩太原多年,虽也见过阵仗,但像安南这样规模的叛乱,还是头回独当一面。这是危机,更是机会——让朝廷、让天下看看,他晋王朱?,不只是天潢贵胄,更是能安邦定国的帅才!
“父王。”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世子朱济熺一身戎装走来,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脸上既有紧张,更有跃跃欲试,“儿臣请为前锋,随何将军出战!”
朱?看着长子,心里五味杂陈。既想儿子历练,又怕他出事。“你……留在中军,跟着为父观战学本事。冲锋陷阵,自有将士们去。”
朱济熺急了:“父王!儿臣苦练多年,就等今日!二叔家燨哥、燧哥早就在军中独当一面了,儿臣身为晋王世子,岂能落后?”
提到朱同燨、朱同燧,朱?眼神动了动。是啊,吴王家的子侄都闯出名堂了,他晋王一脉岂能落后?他拍拍儿子肩膀:“好!有志气!但你初次上阵,不能独领一军。准你带一队亲卫,跟着何福前锋行动,必须听话,不许乱来!”
“谢父王!”朱济熺大喜。
同一时间,升龙城西南三百里,哀牢山深处。
这里跟升龙城的肃杀完全两样,充满了狂热的、混乱的喧嚣。简陋的营地里,篝火烧得噼啪响,穿着乱七八糟号衣甚至光膀子的兵卒围着火堆,啃着烤得半生不熟的野兽肉,大声喧哗。空气里混杂着汗臭、烟火味,还有一股子甜腻腻的草药烟味。
营地中央最大的竹棚里,几个人正在密谋。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面容清瘦、眼神执拗的男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陈朝旧王袍,戴着顶有点滑稽的镶玉冠冕,正是自称“大越皇帝”的陈颙。他本是王族远支,洪武年间明军打来时还是个半大孩子,被忠仆带进深山,躲了二十年,复国的念头早就扎根骨髓了。
“陛下,清化府城快撑不住了!”说话的是个魁梧的虬髯大汉,声如洪钟,正是叛军猛将黎颢,“明狗知府杨瓒倒是个硬骨头,城破时抹脖子了。可惜,没逮住活口祭旗!”
陈颙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忧心忡忡:“黎将军辛苦。可探子说,升龙的沐英、朱?已经调兵了,明军火器厉害,甲胄精良,咱们怕是硬拼不过。”
“陛下多虑了。”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穿杏黄道袍、手持拂尘的中年文士,面皮白净,三缕长须,眼神闪烁,正是“大越国师”阮文道。他捋着胡须,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调子,“明军再强,也是劳师远征,水土不服。咱们哀牢山是天险,林深瘴重,他们的火炮战马进了山,就是废铁累赘。咱们只要避开锋芒,引他们深入,靠着地形袭扰,断他们粮道,等他们人困马乏,再一举歼灭,何愁明军不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贫道已派人暗中联络占城、真腊,许以重利,请他们在边境陈兵声援。大明再强,还敢同时跟安南、占城、真腊开战?湖广、广西的明军还得防着苗瑶土司,未必能全来。这是天赐良机,复我大越江山,就在眼前!”
“国师妙算!”黎颢大声赞同,又皱眉,“可那些跟着咱们的土司,心思不一,有的就想捞好处,未必肯死战。尤其是谅山那边几个头人,听说王弼那老家伙要来,已经开始动摇了。”
陈颙看向阮文道。阮文道冷笑:“墙头草罢了。陛下可以下旨,斩杀明军将领士兵的,重赏!事成之后,裂土封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至于那些动摇的……黎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黎颢眼中凶光一闪:“明白!谁敢背叛,末将灭他全寨!”
陈颙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好!就按国师说的办!黎将军,清化城务必尽快拿下,拿到城里粮草军械,以此为根基,挡住明军第一波。国师,联络外援、安抚内部,全靠你了!”
“臣(贫道)必竭尽全力!”
阮文道走出竹棚,望着营地里乱糟糟的兵卒和远处黑沉沉的山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复国?他心里嗤笑。陈颙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目的……他望向东南方,那里是茫茫大海。借这场乱子,捞足筹码,无论是跟明朝讨价还价,还是……他心里那个更隐秘的计划,都需要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起风了……”他喃喃道,道袍在山风里猎猎作响。远处天边,雷声隆隆,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了他半明半暗的脸。
一场席卷南疆的血雨腥风,就此拉开大幕。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应天城,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吴王府,镜心苑太液池边,洗尘阁。
朱栋正蹲在水边,手里拿着块馒头屑,逗弄池子里肥得流油的锦鲤。他一身月白常服,头发随意束着,看着悠闲得很,完全不像个执掌大明军事委员会、神策提举司的议政王。
“父王!父王!”
朱同燧风风火火冲进来,一身天枢参将府的训练服汗湿了大半,脸上还带着泥点子,“神了!您说的那个‘特种山地作战小队’训练法子,真管用!今天拉练,赵铁柱那小子带着他的人,在林子里把三支搜索队耍得团团转,最后摸到指挥部,把蓝军的旗都给拔了!”
朱栋头也不抬,慢悠悠撒着馒头屑:“燧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稳。不就是个演习吗?看把你高兴的。”
“这不是演习,这是实战检验!”朱同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自己倒了杯凉茶灌下去,“您不知道,那几个老行伍一开始还不服气,说咱们小打小闹,真上了战场屁用没有。结果今天全傻眼了,赵铁柱他们用的绳降、陷阱、伪装,全是他们没见过的路子!”
“没见过就对了。”朱栋终于拍拍手站起来,在池边洗了洗手,“打仗不能光靠人多势众,有时候一把精巧的匕首,比一把沉重的大刀更有用。对了,你大哥呢?”
“大哥去京郊大营了,说是新到了一批‘洪武二十三年式’速射炮,要去验验货。”朱同燧抹了把汗,“父王,听说南边安南不太平?”
朱栋走到亭子里坐下,神色淡了些:“嗯,沐英来的急报,有些余孽闹事。”
“余孽?”朱同燧眼睛一亮,“那岂不是有仗打了?父王,咱们神策军……”
“打住。”朱栋瞥了他一眼,“杀鸡焉用牛刀?南部战区几十万兵马是吃干饭的?沐英、朱?、王弼、朱寿,哪个不是能征善战?用得着你小子千里迢迢跑过去?”
朱同燧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想替父王分忧嘛。”
“真想分忧,就把天枢参将府那几千号人给我练好喽。”朱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哪天北疆或者东海真有大事,才是你们上场的时候。至于安南……”
他望向南方,眼神深邃:“不过是疥癣之疾,翻不起大浪。”
话虽这么说,但当天下午,朱栋还是进了宫。
乾清宫西暖阁里,朱标正对着一份奏折皱眉,见朱栋来了,直接把折子递过去:“二弟你看看,这帮御史,闻着点味儿就开始聒噪。说什么安南之乱,是改土归流太急,新政推行过猛所致,建议暂缓新政,安抚土司。”
朱栋接过来扫了几眼,笑了:“老调重弹。大哥,还记得洪武年间,咱们推行摊丁入亩时,他们怎么说吗?说‘此举必致天下大乱’。结果呢?百姓赋税轻了,国库收入反而多了。”
“道理我懂。”朱标揉着太阳穴,“可这帮人整天在耳边嗡嗡,烦得很。沐英的第二封急报也到了,说叛军有外联迹象,占城、真腊可能不稳。”
朱栋神色认真起来:“这倒是个麻烦。安南地形狭长,叛军要是真跟外藩勾结,战事容易拖成烂账。得给沐英足够的权柄,必要时可先斩后奏。湖广、广西的兵马也要动起来,一方面是威慑外藩,另一方面也是给沐英当后援。”
“已经下旨了。”朱标道,“调湖广兵一万,广西兵八千,入安南归沐英节制。另外,授沐英全权处置之权。二弟,你觉着……三弟这次能行吗?”
朱?是朱标和朱栋的同母弟,关系亲近,朱标这话里有关切,也有期待。
“三哥镇守山西多年,边患也见过不少,不是纸上谈兵的主。”朱栋沉吟道,“只要他不轻敌冒进,稳扎稳打,凭着咱们的火器和兵力优势,平定叛乱问题不大。怕就怕他求胜心切,被人诱入险地。”
“那你写封信提点提点他?”
“信要写,但也不能说得太直白,伤了老三面子。”朱栋笑道,“就以讨论山地战法、火器在丛林中使用要点为名,旁敲侧击提醒他。另外,可以让鹗羽卫在南洋的眼线都动起来,盯紧占城、真腊,还有那些红毛夷的商馆,看有没有人暗中搞鬼。”
“好,就按你说的办。”朱标松了口气,有朱栋帮着谋划,他心里踏实不少,“对了,徐家那边……辉祖递了折子,说想去北疆巡视防务。我看他还没从丧父之痛里完全走出来,想用事务麻痹自己。”
徐达是乾元八年三月走的,朱标特旨辍朝七日,亲王以下皆往祭奠,已是极尽哀荣。徐辉祖承袭了魏国公爵位,但明显还没缓过劲。
“让他去吧。”朱栋叹道,“男人有时候就得忙起来,忙起来才没空胡思乱想。北边有燕王(朱棣)照应,出不了岔子。”
兄弟俩又商议了些细节,朱栋才告辞出宫。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他掀开车帘,望着应天城繁华的街市,商铺林立,行人如织,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盛世气象。
可这盛世的边角,烽烟已起。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朱栋喃喃自语,放下了车帘。
三天后,升龙城南门外,两万明军誓师出征。
朱?一身乌金甲,外罩亲王蟒袍,站在点将台上,声如洪钟:“弟兄们!安南逆贼陈颙,不思皇恩,悍然作乱!攻我城池,杀我官民!此等行径,天理难容!本王奉旨讨逆,望诸位奋勇向前,荡平宵小,扬我大明军威!”
“荡平宵小!扬我军威!”两万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大军开拔,铁流南向。朱?跨上战马,最后回望了一眼升龙城,心中豪气干云。
“陈颙,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而安南深山处的叛军营地里,阮文道正对着一份刚收到的密信,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用的是西洋文字,落款是一个古怪的符号。
“鱼儿上钩了……”他轻声自语,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国师,陛下请您过去商议军情。”一个侍卫在竹棚外禀报。
“来了。”阮文道整了整道袍,脸上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神色,掀帘而出。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一场关乎南疆命运的大战,即将在酷热的安南山林中,血腥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