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八年,公元1949年1月。
年关刚过,本该是走亲访友、互道吉祥的时节,但北平城内外,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寂和紧张之中。连呼啸的北风,似乎都带上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城里的消息,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断断续续地传到林家屯。传言如同冬天的野火,在冰冻的土层下蔓延。
“听说……傅作义将军在和谈了?”
“城里当兵的都缩在军营里,街上巡逻的都少了。”
“粮价涨得更疯了,有钱都买不到米!”
“还有人说,看见戴狗皮帽子的兵(指东北野战军)在城外晃悠了……”
各种消息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巨变前夕的混乱图景。普通的庄户人家,或许只是感到不安和迷茫,但对于林大山和李秀兰这样有着特殊身份的人来说,他们知道,决定北平乃至整个华北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
这天夜里,林大山带回了一个明确而简短的指令:**“静默”。**
没有更多的解释,但这两个字已经足够。意味着所有非必要的联系和行动全部停止,潜伏下来,像冬眠的动物一样,收敛起一切气息,等待风暴过去,或者……等待新的指令。
家庭会议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中召开,连小向红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乖乖地坐在母亲身边,不敢吵闹。
“上面来了话,”林大山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从现在起,咱们家,谁也不许再往外传递任何东西,也尽量少跟外人接触。尤其是你,向阳,‘看病’的事,能推就推,就说天冷,采不到药了。”
林向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静默”是为了保护组织,也是为了保护自身。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你娘那边,”林大山看向李秀兰,“缝纫的活计,也停了吧。就跟客户说,天寒地冻,眼神不好,做不了精细活了。”
李秀兰脸上闪过一丝不舍,那不仅仅是收入来源,更是她维系信息网络、感觉自己有价值的重要途径。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好,我明天就去跟几家约好的说一声。”
“哥在民兵队,也要格外小心。”林向阳补充道,“现在形势复杂,民兵队鱼龙混杂,少说话,多观察,执行命令就好。”
林向军用力点头:“我知道轻重!”
“那咱们现在该干啥?”李秀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囤东西!”林大山斩钉截铁,“粮食、盐、能存放的菜、柴火、还有……药。” 他的目光看向林向阳。
林向阳接口道:“爹,娘,咱们之前‘深挖洞,广积粮’的准备,现在用上了。家里的存粮,我再想办法……‘捡’或者‘换’一点回来,尽量多备。柴火我去捡,堆满后院。药材我那里还有一些储备,关键时刻能顶用。”
他没有明说系统,但家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活下去最重要。
从第二天起,林家仿佛真的进入了“冬眠”。
李秀兰婉拒了所有上门的缝纫活计,对外只说是天冷手僵,做不了针线了。她将缝纫机仔细地擦拭干净,用布罩好,收了起来。
林向阳也不再为外人“看病”,有人来问,他便推说所需的草药冬天难寻,建议对方去镇上或城里找郎中。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储备物资上。每天天不亮,他就背着巨大的柴筐进山,在积雪和寒风中,搜寻一切可以燃烧的枯枝败叶,将后院堆起一座小小的柴山。
系统签到获得的粮食,被他毫不吝啬地全部融入家庭储备。玉米面、糙米、甚至偶尔出现的富强粉,都被李秀兰仔细地检查过没有异常后,混合着自家原有的粮食,装入陶瓮、木桶,藏在重新加固过的地窖里。盐巴更是囤积的重点。
林向阳还将自己制作的止血粉、感冒冲剂等简单药品,分门别类包装好,放在干燥避光的地方。那十片磺胺,则被他用油纸层层包裹,藏在系统空间最深处,那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的最后保障。
林大山则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打磨着他的木工工具,或者检查房屋的结构,确保门窗牢固。他偶尔会借口查看柴火或者修理农具,在院子里站很久,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屯子里的动静和通往外界的小路。
林向军在民兵队也变得更加低调,不再主动提出训练建议,只是默默地完成分内工作,但耳朵却时刻竖着,留意着队里流传的各种消息。
表面上,林家屯依旧平静。炊烟照常升起,鸡犬相闻。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是无数像林家一样的小家庭,在紧张地等待着,准备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林家的小院里,储备的物资在一点点增加,安全感似乎也随着粮缸的充实和柴垛的增高而缓慢累积。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真正的考验,还没有到来。
这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所能掌握的一切,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时刻,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