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这不对劲。
卡尔的逻辑核心中，代表“怀疑”的模块正在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红光。
凌驾于法则污染之上？
不，这不可能。虚空是连创世神都需要耗尽神力才能击退的“反法则”存在。自己觉醒的这点能力，在那种伟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一个更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自己通过【万物溯源】看到的历史，并不是真实的。
或者说，不是“最初”的真实。
它清晰，它没有矛盾，它不受虚空污染的影响，只有一个原因。
它本身就是一段被“制造”出来，再被强行“烙印”在物品上的……虚假记忆。
就像自己那段作为铁匠Npc的，看似完整的“人生”。
一切都是伪造的。
这个念头一生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卡尔的整个存在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栗。
如果连【万物溯源】看到的东西都不可信，那他还能相信什么？
他存在的根基，他赖以求索真理的唯一工具，从根源上就是个谎言。
匠魂会……
矮人……
三百年前的黄金时代……
这一切，会不会都只是某个更高维度的存在，为了引导自己，而精心编织的剧本？
“滴。”
一声轻响打断了卡尔的思维螺旋。
是光幕的提示音。
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回了中央交互平台前，并且无意识地打开了工坊的仓储管理界面。
界面上，一行小字正在跳动。
【检测到精神波动异常，建议补充水分与能量。】
卡尔看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角落，从一个物资箱里拿出一罐清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稍微压下了逻辑核心过载带来的灼热感。
他必须冷静下来。
恐慌和自我怀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无论历史是真是假，无论匠魂会是善是恶，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他需要一个足够坚固的工坊。
一个能让他，也让那些疯狂的玩家学徒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自爆”的工坊。
卡尔将水瓶放下，开始动手。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诡异的罗盘，而是将散落在地上的所有“虚空污染物”残骸，一件一件地捡拾起来，按照污染等级和材料类型，重新分门别类地单独装入不同的收纳箱中。
他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精准与沉稳，就好像刚才那个几乎陷入崩溃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触碰那些冰冷的金属，他的逻辑核心都在疯狂地压制着再次使用【万物溯源】的冲动。
他怕了。
他害怕再看到一段“清晰”的历史。
当最后一个箱子被贴上封条，整齐地码放在工坊的角落时，卡尔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身，重新拉开了那扇被他自己锁上的沉重大门。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再次照亮了空旷的大厅。
混乱的思绪被暂时封存，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报告卡尔大师！”
门刚打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玩家“搬砖糊墙第一名”正带着几个施工队的成员，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脸上是那种完工后特有的兴奋。
“五个标准工位模块，主体结构全部完工！绝对的保质保量，您随时可以验收！”
卡尔走出工坊，看向旁边的空地。
五个一模一样的、由黑石和强化木料构成的独立小型建筑，已经拔地而起。它们围绕着卡尔的主工坊，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卫星结构。
玩家的效率，一如既往地恐怖。
“很好。”卡尔点头，“声望会结算给你们。”
一如往常的直接，完成后黑心施工队没有过多客套，转身离开奔赴下一个工地。
目送玩家离开后，
卡尔转身回到自己的工坊，径直走上三楼的实验室。
实验，现在就可以开始。
但他还需要一个核心。
一个全新的，用来承载“承载与释放”意志的【求索核心】。
卡尔站在自己的锻造台前，通过光幕从中央材料库中调取出一批材料。
他没有选择玩家那种粗暴的锻造方式。
炉火升腾，紫色的虚空能量在他的引导下，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烧红的金属胚体之中。
【虚空锻炉】的能力，让他可以像一个精密的外科医生一样，精准控制每一次能量的注入与融合。
没有爆炸。
没有失控。
只有富有节奏的锤击声，和金属在能量作用下发出的悦耳嗡鸣。
几锤敲打过后。
一枚全新的【求索核心】，静静地悬浮在锻造台上。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紫色，内部的能量稳定而强大，品质丝毫不逊于他之前锻造的核心。
卡尔拿起这枚尚有余温的核心，走下楼梯，穿过大厅，来到了外面那五个新建的工位模块前。
他随便挑选了其中一个，推门而入。
内部空间不大，只有一个锻炉，一个锻造台，以及一个专门用来安放核心的基座。
简陋，但足够了。
卡尔将【求索核心】稳稳地安放在基座之上。
嗡。
核心被激活，淡紫色的光芒瞬间亮起，一道道能量纹路顺着预设的管线，爬满了整个工位的墙壁与天花板，形成了一个封闭的能量循环。
就是现在。
卡尔站在工位的正中央，闭上了双眼。
他的意志，通过【虚空锻炉】的共鸣，探入面前的【求索核心】之中。
他没有去植入“坚固”或者“防御”这种纯粹对抗性的概念。
他想起玩家们面对爆炸时，那种习以为常甚至试图引导的姿态。
堵，不如疏。
一个全新的意志模型，在他的脑海中构建。
“承载”。
当毁灭性的冲击到来时，不再是硬抗，而是像一块海绵一样，将所有的能量尽数吸收。
“释放”。
当能量吸收至饱和后，再通过遍布整个建筑的循环系统，将这股能量缓慢、均匀地释放到外界的空气中。
整个过程，就像一次呼吸。
一吸，一呼。
卡尔的意志，化作无数条纤细的数据流，开始对【求索核心】的底层代码进行重写。
紫色的光芒在工位内忽明忽暗。
墙壁上的能量纹路，也随着他的意志，改变着流转的方式，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柔和。
十分钟后。
卡尔睁开了眼睛。
整个工位模块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内在的能量结构，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理论构建完成。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实践。
卡尔走到锻炉前，随手从材料堆里拿起一块普通的铁矿石，扔进了炉火中。
他要在这里，亲手锻造一件物品。
并且，在锻造的最后一步，故意让它失控。
他要用一场可控的爆炸，来检验自己的成果。
铁块在炉火中迅速烧红，卡尔用铁钳将其夹出，放在锻造台上。
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精细地控制，而是模仿着玩家们的手法，粗暴地将一股远超材料承受极限的虚空能量，直接灌了进去。
滋啦！
刺耳的能量失控声响起。
锻造台上的那块铁胚，瞬间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能量源。
它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紫色裂痕，刺眼的光芒从裂痕中迸发出来，将整个狭小的工位照得一片惨白。
毁灭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它要炸了。
不愧是自爆卡车流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