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的脚步没有停顿。
他径直走向锻造区。
身后的指挥室里，那些代表着曙光哨站最高权力的人，还在为即将到来的“降临”而争论不休。
但那些，都只是宏观的战略。
而战争，是由无数个微小的细节构成的。
比如，第一把剑。
比如，第一件甲。
锻造区的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一如既往。兽人工匠们粗重的呼吸，铁锤砸在烧红铁块上的铿锵声，炉火中黑石矿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响。
这里是整个哨站的心脏，为所有战士提供着赖以生存的武器与护甲。
但今天，这颗心脏跳动的节奏，似乎有些不一样。
格隆·铁砧就站在他那专属的巨大锻炉前，这位暴躁如熔炉的兽人大师，此刻却没有挥锤。
他只是定定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石山，凝视着锻炉前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
卡尔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一片淡淡的光幕，正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那光幕的样式，卡尔再熟悉不过了。
【曙光哨站·锻造区】
【负责人：格隆·铁砧】
下面是两个清晰的模块。
【装备维修】
【装备购买】
“你看，它又亮了。”
格隆没有回头，粗哑的嗓音在轰鸣的工坊里显得有些沉闷。
“这鬼东西，半小时前突然冒出来的。像精灵的幻术，但艾兰娜说不是。没有一点魔力波动。”
周围的几个兽人工匠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敬畏又好奇地看着那片光幕，不敢靠近。
对他们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巫术。
但对卡尔来说，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直白的语言。
他走上前，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指，点向了【装备购买】模块。
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个新的界面展开。
一排排简陋的装备图标陈列其上，旁边标注着它们的名字和未标明的价格。
【粗糙的板甲】：未标价。
【磨损的铁剑】：未标价。
【新兵制式盾】：未标价。
……
库存少得可怜。
所有装备加起来，正如格隆所说，不够武装一个百人队。
格隆终于转过头，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与烦躁，“把我的东西标上价钱，像集市里的商人一样卖掉？这是对一个铁匠的侮辱！”
“不，师傅。”卡尔关闭了光幕，“这不是侮辱，这是规则。”
他看着格隆，又看了看那些因为他的操作而震惊的兽人工匠。
“这不是卖，是‘发放’。我们需要一个所有‘开拓者’都能理解的规则，去发放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具。而‘交易’，是他们最熟悉的规则。”
卡尔的逻辑核心中，S0赛季玩家们为了新手村第一件极品装备挤爆铁匠铺的疯狂景象，依然清晰。
“师傅，我想请您现在锻造一把匕首。”卡尔提出了一个请求。
“现在？”格隆皱起他那满是褶皱的额头，“我们没时间浪费在……”
“请您相信我。”
格隆盯着卡尔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哼了一声，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铁料，扔进了炉火中。
他开始工作。
拉动风箱，观察火候，取出铁料，挥锤锻打。
一切都和他过去几十年里做过无数次的一样。
但很快，格隆的动作顿住了。
他感受到了。
炉火的温度，比平时攀升得更快。
铁料的软化速度，也超出了他的经验。
他挥下的每一锤，都感觉更加省力，铁料的形变也更加顺从他的意志。
原本需要反复锻打十几次才能成型的匕首雏形，他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次数就完成了。
淬火，打磨，开刃。
整个过程，比他最巅峰的状态，还要快上至少三成。
“铛。”
一把朴实无华的匕首，被格隆扔在了旁边的冷却水槽里。
他看着自己那只缠满兽皮的左手，又看了看锻炉，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我的手……还有这炉火……”
“不是您变快了，也不是炉火变旺了。”卡尔平静地陈述事实，“是‘规则’在为您加速。它认可了您的‘工匠’身份，并赋予了您更高的‘效率’。”
卡尔的逻辑核心飞速运转。
世界之核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改造着这个世界。
它没有凭空创造，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施加了一个“增益效果”。
它依然需要格隆的技艺，需要工匠的锤子，需要炉火的温度。
“我……我还是不明白。”格隆捡起那把匕首，翻来覆去地看，“这和我们要面对那几万个疯子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快上一倍，我也打不出几万把剑！”
“您一个人当然不行。”卡尔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但如果，有几千个，甚至几万个‘您’呢？”
格隆愣住了。
“那些‘开拓者’，那些‘玩家’，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渴望。包括……成为一名铁匠。”卡尔循循善诱，“您不需要为他们锻造武器。您只需要……教他们。”
“教他们？”格隆的嗓门瞬间拔高，“让他们来糟蹋我的锻炉和珍贵的铁矿？我宁可把这些铁矿全扔进虚空裂隙里！”
这是匠人的骄傲，不容玷污。
“他们会糟蹋，会浪费。但他们学得很快，而且……他们不知疲倦，不畏惧失败。”卡尔指了指那些空荡荡的武器架，“师傅，我们的库存，在他们抵达的第一分钟就会被清空。到时候，您是想看到他们赤手空拳地被虚空怪物撕碎，还是想看到他们拿着自己打出来的、哪怕再丑陋的武器去战斗？”
格隆沉默了。
他那粗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
“我们需要做的，不是为他们准备好一切。”卡尔继续说道，“而是为他们准备好一条‘路’。”
“一条让他们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路。”
他再次点开光幕，这一次，他指向了一个空白的区域。
“我们需要整理出所有的锻造配方。从最基础的装备，到进阶装备，甚至是更强的装备……把它们分门别类，标注好需要的材料，以及……‘需求’。”
就在卡尔说话的时候，格隆手中的那把匕首，也突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
一行行细小的文字，从匕首上投射出来，悬浮在空中。
【粗制匕首】
阶级：普通（白色）
品级：上品
攻击力：5-11
需求等级：1
……
格隆的独眼瞪得像铜铃。
他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打出来的东西，还自带一份“说明书”。
“等级？攻击力？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就是‘路’，师傅。”卡尔看着那些数据，他的计划在这一刻彻底成型。
“这是他们能看懂的语言。告诉他们，1级的他们，就只能用这把匕首。想要更好的？可以，去升级，去收集更稀有的材料，然后回来，在您的指导下，亲手打造出来。”
“我们给他们的不是施舍，是目标。”
格隆粗壮的手指抚摸着那些虚幻的文字，感受不到任何实体。
但这些文字所代表的颠覆性意义，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砸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想到了卡尔之前锻造的那把丑陋的，能让钢铁腐朽的“废品”。
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清晰、冰冷的数据。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秩序”的东西，正在取代他熟悉的混沌与野性。
“那么这些东西该以什么代价让他们获得呢？”
格隆接受了卡尔的言语，反问道
“那就要等我逛完哨站所有区域后再做判断了”
卡尔说完，朝着哨站其他区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