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内,惨烈而悲壮的士气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驱动着每一个幸存者压榨出最后的力量。加固防御的怒吼,搬运伤员的喘息,小天翻找药材的窸窣声,以及殿外罗刹愈发狂暴疯狂的撞击轰鸣,交织成一曲绝境求生的战歌。
> 然而,在这高昂的斗志之下,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两位核心人物,凌霄与李红袖,依旧徘徊在生死线上,情况没有丝毫好转,甚至因为之前的爆发和疗伤,生命之火更加摇摇欲坠。
> 所有人的目光,在忙碌的间隙,总会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两只依旧死死交扣的手,心也随着她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而揪紧。
>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看似被点燃,却随时可能被现实的狂风吹灭。
> 就在这焦灼而压抑的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呻吟,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骤然从大殿另一个角落响起!
> 那声音……并非来自凌霄或李红袖!
> 所有人的动作猛地一僵,霍然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另一张病榻上,那位一直沉睡不醒、气息比凌霄还要微弱、几乎被所有人暂时遗忘的老宫主!
> 只见一直如同雕像般沉寂的老宫主,枯槁的手指竟然微微动弹了一下!
> 紧接着,她覆盖着霜白眉毛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努力与沉重的眼皮和无尽的黑暗抗争!
>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如同深埋地底终于破土而出的顽强种子,极其缓慢地、却真实无比地从她那枯竭的躯体深处苏醒、蔓延开来!
*“呃……”*
*又一声更加清晰的、带着极度痛苦和虚弱的气音从她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她那深陷的眼窝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底下浑浊却逐渐凝聚起一丝惊疑和焦灼的眸子。*
*醒了?!*
*老宫主竟然在这个关头醒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师……师父?!” 离得最近的一位长老第一个回过神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剧烈颤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榻前,老泪瞬间纵横,“您……您醒了?!太好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这声呼喊如同解除了定身咒,众人瞬间围拢过去,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看到主心骨般的依赖!*
*老宫主的苏醒,在此刻无疑是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然而,老宫主似乎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激动和呼唤。*
*她的意识显然还未完全清醒,那双逐渐清明的眼睛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无比熟悉的、属于蚀心掌毒和噬心蛊虫残留的阴毒气息,以及……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绝望感。*
*紧接着,她的目光猛地扫过满目疮痍、尸骸遍布的大殿,扫过那些浑身是伤、眼神却异常决绝的弟子,最终——*
*定格在了不远处,那两只紧紧交扣、了无生机的手,以及它们的主人——一个面如金纸、唇色乌黑(李红袖),一个面如死灰、气息游丝(凌霄)!*
*“霄……儿……”*
*老宫主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身体因巨大的惊恐和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起来,试图挣扎起身,却根本无力做到。*
*她虽然昏迷,但并非完全失去感知。蚀心掌毒折磨她的同时,也让她对外界,尤其是对凌霄的气息,有着模糊的感应。她隐约知道凌霄回来了,在救她,在苦战……却万万没想到,醒来看到的竟是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
*“谁……?!” 她猛地扭过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厉芒,死死盯住旁边的长老,尽管虚弱,那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此刻的焦急却如同实质,“外面……是罗刹?!霄儿她……她们……怎么回事?!说!!”*
*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焚心的焦虑!*
*长老不敢隐瞒,强忍悲痛,用最简洁快速的语言,将幽冥教入侵、凌霄回归、百草殿死守、李红袖来援、两人相继重伤濒死、以及刚才那惨烈无比的相互疗伤和告白……悉数道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老宫主的心上。*
*当她听到凌霄为救她引动灵血导致反噬、听到李红袖为凌霄吸出蛊毒自身濒危、听到两人在生死边缘的认定与血吻时……*
*老宫主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口暗红色的淤血猛地喷了出来,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痛、自责和滔天的愤怒!*
*“孽障……幽冥教……罗刹!!!”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恨意。*
*但此刻,愤怒无用,悲痛更无用!*
*她的目光再次死死锁定在那两只交扣的手上,作为药王谷之主,作为最了解凌霄体质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人此刻的状况有多糟糕——灵血耗尽,毒入心脉,本源亏损,回天乏术!*
*寻常手段,根本救不回来了!*
*除非……*
*一个尘封已久、被视为最后禁忌的秘辛,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的眼睛骤然亮起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绳索!*
*“九转……还魂草……” 她猛地抓住长老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急促而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她刚刚凝聚起来的微弱生机,“快……去禁地……取……取来!”*
*九转还魂草?!*
*众人一惊!那是药王谷至高无上的秘宝,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同样蕴含着难以掌控的庞大力量,非生死存亡关头绝不能动用!而且,据说使用条件极其苛刻……*
*“宫主!还魂草确能吊命,但少宫主和少帮主如今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那庞大的药力,反而会……” 一位长老急切道,这是常识。*
*“不……不是直接服用……” 老宫主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却亮得吓人,她死死盯着凌霄,仿佛要看穿她血脉最深处的秘密,“霄儿的体质……‘百药灵体’……她的血……是引子……是唯一能安全激发还魂草真正力量……并引导其……精准起效的钥匙!”*
*她语速极快,却字字千钧,揭露了一个连凌霄自己都可能不完全清楚的、关于她体质的最大秘密!*
*“以灵血为引,点燃还魂草的生命精粹,释放其‘净化’与‘重生’的本源之力……或可……净化她们体内的剧毒,修复心脉,重塑一线生机!”*
*“但……但是……” 老宫主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灵血亏损至此……再强行引动还魂草之力……无异于竭泽而渔……霄儿她……她很可能……”*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代价!*
*巨大的代价!*
*这可能是以彻底燃尽凌霄最后生命本源为代价的豪赌!*
*赌赢了,或许两人都能暂保性命。*
*赌输了,凌霄立刻油尽灯枯,李红袖也未必能救回!*
*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这该如何抉择?!*
*老宫主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看着奄奄一息的徒儿,这个她视如己出的孩子,让她亲手送去赌那几乎必死的结局……*
*然而,就在这时——*
*殿外,罗刹的攻势陡然变得更加疯狂,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刚刚垒起的一部分防御竟被硬生生轰开了一个缺口!几道黑影试图钻入!*
*“挡住他们!” 寒星嘶吼着带人扑上,瞬间爆发惨烈的短兵相接!*
*时间!没有时间犹豫了!*
*老宫主猛地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深深的悲恸。*
*她看着凌霄,嘶声吐出了最终的决定,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
*“去……取草……”*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告诉霄儿……师父……对不起她……”*
*关键的信息,终于在最后的关头,由苏醒的老宫主,带着无尽的愧疚与决绝,揭示而出。*
*一条通往生路的残忍赌局,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取草,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