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院的清晨,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冷与凝重。昨夜刺客留下的冰霜早已在阳光下消融,只余下窗棂破碎的狼藉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混合着血腥与寒气的刺鼻气味,无声地提醒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杀。
李红袖几乎彻夜未眠。她半跪在床边的姿势维持了许久,直到晨曦微露,才僵硬地站起身。覆盖在凌霄手背上的那只手早已冰凉麻木,但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冰层之下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搏动,以及霜华剑柄传来的、丝丝缕缕渗入骨髓的寒意。
寒星无声地处理了现场。那名被霜华剑气冰封了半边身体的幽冥教刺客,在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后,于黎明前彻底咽了气。寒星从他的尸体上只搜出几枚淬毒的暗器和一块与之前栽赃所用一模一样的幽冥令牌,再无更多线索。临死前那声惊恐的“北冥霜华”,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李红袖心头。
**北冥……霜华……**
这个名字,连同七年前崖底模糊记忆碎片中那道清冷的剑光,以及凌霄昏迷前挥出的那冻结灵魂的一剑,在李红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交织、碰撞,带来一阵阵剧烈的胀痛和更深沉的困惑。
她低头凝视着床榻上依旧沉睡的凌霄。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负惊世医术,手持神鬼莫测的霜华古剑,智破危局,剑斩强敌……她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这柄霜华剑,与七年前救她的那道剑光,是否真有关联?
李红袖的心湖如同投入了巨石的深潭,波澜汹涌,久久无法平息。那份因守护而生的责任,在经历了昨夜并肩御敌(虽然凌霄昏迷,但那惊世一剑的守护之意她感同身受)后,悄然融入了更多难以言喻的探究、震撼和……一种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动作极其小心地为凌霄掖好被角,目光掠过她依旧紧握着霜华剑的手指,最终落在旁边蜷缩着、小脸上还带着惊悸睡痕的小天身上。孩子是无辜的。无论谜团如何深重,守护她们,已是她无法推卸、也……不愿推卸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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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竹风院的气氛才稍稍活络了些。
凌霄依旧沉睡,但气息比昨夜平稳了许多,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寒星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寸步不离地守在院中,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小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间出来,小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惊吓的痕迹。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娘亲,大眼睛里满是担忧,随即目光投向坐在廊下、正凝眉沉思、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李红袖。
“爹……”小天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小兽般的依赖。
李红袖从纷乱的思绪中被惊醒,抬眼看过来。当看到小天那怯生生的眼神时,她周身冰冷的煞气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僵硬地点了下头:“……嗯。去洗漱,厨房送了早饭。”
小天乖乖地去井边洗漱。小家伙似乎想驱散心中的恐惧,动作比平时麻利了许多。洗漱完毕,她坐到石桌旁,捧起一碗温热的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大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李红袖,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依赖。
李红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目光落在院中被昨夜剑气波及、凝结过白霜、此刻还有些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脑海中又不自觉地闪过那道冻结一切的霜白寒光……以及那个挥剑的身影。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疲惫的呻吟。
“娘!”小天瞬间丢下勺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窜了起来,飞快地跑向里间。
李红袖的心也猛地一提,立刻起身跟了进去。
床榻上,凌霄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破茧的蝶,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阳光刺入眼帘,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映入眼帘的,是女儿那张写满担忧和惊喜的小脸。
“娘!你醒啦!”小天扑到床边,小手紧紧抓住凌霄放在被子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小天好怕!”
“小天……”凌霄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她努力牵动嘴角,想给女儿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牵动了身体的剧痛,眉头瞬间紧蹙。
“别动。”一个低沉而略显紧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霄微微侧头,看到了站在床边、身形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李红袖。她的目光在李红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抿的唇线上停顿了一瞬,昨夜昏迷前的片段——刺客的袭杀、霜华剑出鞘的冰冷、以及那声惊惧的“北冥霜华”——瞬间涌入脑海!
她的心猛地一沉!霜华剑暴露了!幽冥教的目标……果然是它!或者说,是它所代表的秘密!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和深沉的疲惫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寻找霜华剑,手指在身侧摸索。
“剑在。”李红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言简意赅地说道,目光落在凌霄枕边——那柄古朴的霜华剑,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内敛而森然的寒气。
凌霄的心稍稍安定,但眼中的忧虑丝毫未减。她看着李红袖,嘴唇动了动,想询问昨夜后续,想解释霜华剑,想弄清“北冥霜华”的含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和更深沉的疲惫。她的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幽冥刺客,死了一个,跑了一个。线索……断了。”李红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甘和凝重,“‘北冥霜华’……是什么?”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凌霄的眼睛。
凌霄的呼吸微微一滞。她闭上眼,似乎在积攒力气,也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和……一丝决绝。
“霜华剑……是我药王谷世代守护的圣物之一。”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异常清晰,“至于‘北冥’……那是一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古老门派之名。传说……霜华剑,便源自北冥宫。”她顿了顿,看着李红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艰难地补充道,“更多的……我现在……不能说。知道得越多,对你们……越危险。”
又是危险!
李红袖的指节瞬间捏得发白!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在胸腔里冲撞!她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讨厌凌霄身上那层层叠叠、仿佛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更讨厌那句“对你们越危险”中蕴含的保护意味——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然而,看着凌霄苍白虚弱、仿佛随时会再次昏迷过去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份深沉的无奈和决绝,所有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床榻,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最终,只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
“养好你的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说完,她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背影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和生人勿近的戾气。
小天被李红袖突然爆发的冷意吓了一跳,小身子瑟缩了一下,更紧地抓住了娘亲的手。
凌霄看着李红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歉疚,有无奈,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李红袖的愤怒,她理解。但她身上的秘密,牵扯太大,药王谷的祖训,幽冥教的阴毒,还有小天的安危……她不能冒险。
“娘……”小天软软的声音带着不安,“爹……是不是生气了?”
“爹……只是担心。”凌霄收回目光,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安抚的温柔,“小天别怕。娘没事了。”她努力挤出笑容,试图驱散女儿眼中的恐惧,“小天今天的功课……做了吗?”
提到功课,小天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她磨磨蹭蹭地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拿出凌霄给她准备的“家庭作业”——一本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药材图谱的薄册子,还有一小包需要她仔细辨认、分类的混合干药材(主要是根茎类)。
“娘……一定要认这些吗?”小天苦着小脸,指着册子上一种长得像扭曲树根、标注着“天南星”的图案,“它们长得都好像树根啊……好难记……小天想学爹那样耍棍子!”小家伙说着,还无意识地比划了一下李红袖练功时的姿势,小脸上满是向往。
凌霄看着女儿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又好笑又无奈。她深知小天活泼好动,对枯燥的药材辨识确实兴趣缺缺,远不如看李红袖练武来得有吸引力。
“医术是安身立命之本,小天。”凌霄耐心地引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就像爹的武功,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认识药材,了解它们的药性毒性,关键时刻,也能救人救己,明白吗?”
小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小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院子里瞟。李红袖正独自一人站在院中那片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手持青竹竿,并未像往常那样舞得虎虎生风,只是静静地站着,似乎在平息心中的烦躁,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阳光勾勒着她颀长挺拔的身影,带着一种沉静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小家伙的心思早就飞了,手里捏着一块干巴巴的“三七”,小眼神却黏在李红袖身上,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气沉丹田……腰背挺直……目视前方……爹说的……”
凌霄看着女儿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她身体也实在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教导。
“算了,今天先认‘三七’和‘白及’就好。把它们的特征记下来,娘晚点考你。”凌霄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小天如蒙大赦,立刻将册子推到一边,抓起那两块药材,小眉头却依旧紧锁,努力记忆着凌霄之前讲的“三七表面灰褐有瘤突,断面灰绿有菊花心;白及表面黄白有环节,断面角质半透明”之类的区别,小嘴里念念有词,显然记得很痛苦。
就在这时,院中的李红袖似乎终于调整好了心绪。她缓缓提起手中的青竹竿,并未施展凌厉的招式,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演练某种古老仪式的速度,开始演练一套基础的内功心法配合的桩功。
她的动作缓慢而沉稳,每一个姿势都力求完美,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气息悠长,随着动作的伸展与收缩,体内浑厚精纯的阳刚内力如同无形的暖流,在特定的经脉中缓缓流转。随着内息的运转,她身体的某些穴位处,竟隐隐散发出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般的温润光泽!尤其是在气海、关元、命门等几处大穴,光芒虽淡,却清晰可辨!
那是内力高度凝聚、运转到精微之处时,与天地元气产生的微弱共鸣!寻常武者根本难以察觉,更遑论控制外显。也只有李红袖这等修为精纯、对自身掌控已达化境的高手,在刻意放缓速度、追求极致完美时,才会偶然显现!
这奇异的景象,瞬间吸引了小天的全部注意力!
小家伙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手中枯燥的药材,忘记了娘亲布置的功课,小嘴微张,一瞬不瞬地盯着李红袖身上那几处如同星辰般微微闪烁的穴位光芒!
“娘!娘!快看!”小天激动地扯着凌霄的衣袖,小手指着院中,“爹……爹身上在发光!像……像小灯笼!一闪一闪的!在……在这里!还有这里!”她兴奋地在自己小小的身体上比划着气海和关元的位置,虽然位置不太准确,但那份惊奇和专注前所未有!
凌霄也被这奇异的一幕吸引了。她强撑着精神望去,当看清李红袖身上那几处因内力精纯运转而微微发亮的穴位时,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光芒!
**穴位!内力流转!**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看向女儿,再看看院中那个沉浸在缓慢演练中、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活体教材”的李红袖,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成形!
“小天!”凌霄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快!仔细看爹!看那些发光的地方!记住它们的位置!那就是人体的重要穴位!”
她不顾身体的虚弱,指着李红袖身上光芒最明显的“气海穴”:“看!那就是‘气海’!爹说的‘气沉丹田’,沉的就是这里!是内力汇聚的海洋!” 又指向“关元穴”:“那是‘关元’!像一扇门,关住元气!” 再指向后背的“命门穴”:“那是‘命门’!生命的门户!很重要的!”
小天被娘亲突如其来的激动和清晰的指引弄懵了,但孩子的直觉让她瞬间抓住了关键!她不再看药材册子,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李红袖,小脑袋跟着娘亲的指点飞快转动,大眼睛亮得惊人!
“气海……海洋……关元……门……命门……”她一边看,一边无意识地重复着,小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恍然大悟的兴奋!“原来爹练功的时候,那些气就是从这里跑到那里!像小蚂蚁搬家一样!娘你看!气跑到胳膊上,那里(曲池穴)也亮了一下!”
凌霄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看着女儿那副瞬间开窍、将抽象的穴位位置与李红袖内力流转的具象光芒完美结合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
医武本相通!人体的经络穴位,是内力运行的通道,也是药力发挥作用的靶点!只是寻常武者重内力运用,医者重药石针砭,两者虽同源,却少有如此直观的融合展示!李红袖这无意中放缓速度、追求极致完美的演练,竟将她体内精纯内力的流转路径,如同最清晰的光路图般,通过穴位的微光显现了出来!这对于正在艰难记忆穴位和药性关联的小天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活教材!
“对!小天真聪明!”凌霄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就是像小蚂蚁搬家!内力就是气!在爹的身体里,沿着固定的‘小路’(经脉)跑,跑到重要的‘驿站’(穴位)就会停一下,亮一下!记住这些‘驿站’的位置和名字!以后你给人扎针、用药,就知道该把力气送到哪里去了!”
小天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新奇和专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再也不觉得穴位难记了,这简直比看爹爹耍棍子还有意思!她甚至拿起那本药材册子,飞快地翻到画着人体经络图的那一页,小手指着图上的穴位名称,再对应着院中李红袖身上时不时亮起的光芒点,兴奋地小声念叨着:“气海……对!这里!关元……是这里!爹的气跑到手上了,这里是……曲池!对!册子上画的曲池就在这里!”
李红袖沉浸在缓慢的桩功运转中,试图以此平息心绪,并未察觉廊下母女俩的异常。她动作舒展,气息绵长,青竹竿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内息的流转微微震颤。当她一个沉腰坐胯的动作,将内力缓缓沉入足底“涌泉穴”时,那处穴位也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涌泉!是涌泉穴!”小天立刻指着册子上的图,又指向李红袖的脚,兴奋地低呼,“娘!爹的气沉到脚底板了!像泉水一样冒出来!对不对?”
“对!涌泉如泉,生生不息!”凌霄眼中异彩连连,看着女儿那副无师自通、将武学意象与医理穴位完美联想的模样,心中的惊喜无以复加!她万万没想到,李红袖这身霸道的武功,竟在无意中成了小天理解深奥医理的最佳桥梁!这份“教学天赋”,简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看向院中那个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颀长身影,目光变得无比复杂。有意外,有感激,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赏。这个固执、暴躁、别扭的女人,似乎总能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带来新的震撼和……惊喜?
李红袖终于完成了一整套缓慢的桩功,缓缓收势。青竹竿在她手中挽了个棍花,轻轻点地。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不少。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廊下,想看看那对母女在做什么。
这一看,却让她微微一愣。
只见小天正捧着她那本厚厚的药材图谱册子,小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愁苦和不耐,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兴奋!她的小手指飞快地在册子上的人体经络图和李红袖身上点来点去,小嘴念念有词,似乎在对照着什么。而凌霄,则斜靠在廊柱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激动光彩,正含笑看着女儿,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欣慰?
李红袖被这反常的一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刚才在练功,她们在看什么?还看得这么起劲?
就在这时,小天猛地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李红袖,小脸上洋溢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喜悦和崇拜,脆生生地喊道:
“爹!你好厉害!你身上的小灯笼(穴位光芒)比娘亲画的小人人(经络图)清楚多啦!小天一下子就记住啦!原来‘三七’活血化瘀,它的‘气’最喜欢跑到‘血海穴’和‘膈俞穴’!对不对,娘?”
凌霄忍着笑,对着李红袖投来的疑惑目光,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促狭和更深的笑意。
李红袖:“……???”
她完全没听懂小天在说什么。什么小灯笼?什么气跑到血海穴?这丫头在胡言乱语什么?还有凌霄那眼神……怎么感觉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教学工具?
一股莫名的、被当成“工具人”的别扭感涌上心头。李红袖的脸瞬间有点发黑。她冷哼一声,转身将青竹竿插回兵器架,动作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僵硬,决定不再理会这对行为怪异的母女。
然而,当她转身走向西厢,准备处理堆积的帮务时,眼角余光却瞥见小天正拿着药材册子,对照着上面的人体图,小手指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嘴里还念叨着:“气海在这里……关元在这里……涌泉在脚底板……”那副认真又可爱的模样,让李红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悄然滑过冰冷的心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女儿那副充满学习热情的样子,似乎……也不算坏事?
她推门走进西厢书房,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然而,廊下小天兴奋的嘟囔声,和凌霄偶尔响起的、带着虚弱却愉悦的讲解声,却如同最轻柔的风,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
李红袖坐在冰冷的硬榻上,看着桌上堆积的卷宗,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天指着她身上“发光点”时那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凌霄眼中那份奇异的欣赏光彩……
她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这该死的“爹”式日常……真是越来越……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