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联军溃退的烟尘尚未完全消散,望北堡内外已是一片劫后的死寂与沉重。
胜利的欢呼短暂而激烈,随即被更庞大的现实所淹没。寒风卷过残破的城墙,带起硝烟与浓重的血腥气,发出呜咽般的低啸,仿佛在为逝者哀歌。
城墙上下,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有身着重甲、至死仍紧握盾牌的地火族勇士;有身形矫健、却被利刃或法术贯穿的烈风族战士;更多的是身穿月白袍服、此刻却沾满泥泞与血污的瑶池弟子。破碎的兵刃、焦黑的盾牌、凝固的血冰……共同构成了一幅残酷的战争画卷。
幸存下来的联军战士们,脸上没有太多喜悦,只有疲惫、麻木,以及深可见骨的悲伤。他们默默地穿梭在尸山血海之间,寻找着尚存一息的同伴,辨认着熟悉的面孔,将牺牲者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抬下城墙,在堡内空地上整齐排列。
凌清瑶没有参与这些后续工作。她抱着云昭,直接回到了堡主厅。将他轻轻放在铺着兽皮的床榻上,她的手指依旧因为后怕和担忧而微微颤抖。
云昭的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他体内的经脉因为强行施展禁术而多处断裂,冰凰血脉近乎枯竭,如同一条干涸的河流。最严重的是神魂,那声“冰凰咆哮”几乎燃尽了他的灵魂本源,魂晶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凌清瑶将自己精纯的离火仙力化作最温和的暖流,一遍又一遍地滋养着他破损的经脉,护住他那微弱的心跳。她又取出身上最珍贵的疗伤丹药,小心地喂入他口中,以灵力助其化开。但丹药之力如同石沉大海,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生机,却无法唤醒他沉寂的神魂,更无法弥补那近乎枯竭的血脉。
“云昭……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她握着他冰冷的手,低声呢喃,清冷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这个总是创造奇迹、背负着沉重命运的倔强少年,此刻脆弱得让她心痛。
厅外传来沉重而克制的脚步声。
暴风和熔山走了进来。两位族长同样浑身是伤,衣甲破损,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恸。
暴风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云昭,虎目泛红,声音沙哑:“凌姑娘,主人他……”
凌清瑶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伤势极重,血脉神魂皆受损,寻常手段……恐怕无力回天。”
熔山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冰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古铜色的脸上满是懊悔与愤怒:“都怪我们没用!要是我们能再强一点,主人也不必……”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凌清瑶打断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战损统计出来了吗?”
暴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沉痛地汇报:“烈风族……战死一百二十七人,重伤五十三人,几乎人人带伤。风啸长老他……”他说不下去了,那个自爆金丹与敌同归于尽的老人,是烈风族的重要支柱。
熔山接口道:“地火族战死九十八人,重伤四十余人。几位族老也……”他声音哽咽。
加上之前守城和突袭的损失,联军可战之力,已然折损近半。这对于本就人数稀少的他们而言,是难以承受的重创。
厅内陷入了沉默。胜利的代价,如此惨重。每一组数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
“木灵族那边……”凌清瑶问道。
“青萝长老正在安顿族人,救治伤员。她们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比我们好很多。”暴风回答道,语气中带着感激,“若非她们及时赶到,我们……”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通报,木灵族大长老青萝前来探望。
青萝长老走进厅内,她依旧手持虬龙木杖,面容慈祥,但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凝重。她先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云昭,眉头微蹙。
“好重的伤势……血脉枯竭,神魂黯淡,这是强行催动本源,触及了禁忌之力。”青萝长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感,“寻常丹药,确实难有起色。”
“长老,您可有办法?”凌清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青萝长老沉吟片刻,道:“我族世代与森林共生,对生机之力略有研究。或许可以尝试以‘生命之泉’的泉水,配合我族的‘回春古术’,滋养他的肉身与神魂。但能否唤醒他沉寂的血脉,老身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雪凰血脉,太过古老与霸道。”
生命之泉,是木灵族的圣物,蕴含着极其庞大的生命能量。
“无论如何,请长老一试!此恩此德,我等永世不忘!”凌清瑶深深一揖。
“姑娘不必多礼。”青萝长老虚扶一下,目光扫过凌清瑶、暴风和熔山,“雪凰归来,盟约重启,守护他,亦是木灵族的责任。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厅外那片肃杀的景象:“经此一役,瑶池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恐怕就是真正的雷霆之怒了。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元气,壮大力量。”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望北堡守住了,云昭“雪凰”之名,也必将随着这场惨烈的胜利,如同风一般传遍天下。但这仅仅是开始,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的“希望”——云昭,尽快苏醒过来。
胜利的代价,是鲜血与生命。
而未来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至少,他们还在战斗,希望,也还未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