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村门口在疯狂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
混乱的人潮如同失控的野兽,眼中只有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理智早已被践踏在脚下。
墙头上的民兵们呼吸急促,有些人已经将长矛对准了下方的流民,冲突一触即发!
“准备……” 楚凌霄眼神一厉,右手缓缓抬起,就要下令放箭驱散前排冲击最凶的流民。
虽然不忍,但为了保住村子,别无选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声奇异、低沉,却又极具穿透力的笛音。
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冷水,骤然响起!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心头震颤,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疯狂冲击寨门的人群动作猛地一滞,嘈杂的呐喊和哭嚎也诡异地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村墙之上,那笛音的来源。
林玥儿不知何时已站在墙垛最高处。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和发丝,小小的身影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中。
竟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她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骨笛,笛声正是从中发出。
随着笛音流转,几声低沉而充满野性的狼嚎从村内阴影中传来。
下一刻,数道巨大的灰色身影。
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跃上寨墙,稳稳地落在林玥儿身侧两旁!
是狼!
整整五头体型壮硕、肌肉虬结的巨狼!
它们绿油油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嗜血的光芒。
龇出的獠牙泛着森白寒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强健的四肢微屈,仿佛随时会扑向下方的“猎物”。
为首的那头,体型尤为庞大,正是狼母白雪!
它虽未完全恢复巅峰状态,但那属于狼王的威压,足以让任何生物胆寒。
狼!真的是狼!而且是被驯服的、听从那个小女孩指挥的狼!
“妖……妖怪啊!”
“狼!是狼群!”
“她……她真的能驭兽!”
刚刚还疯狂冲击村门的人群,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瞬间僵住,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恐慌!
前排的人拼命向后缩,后面的人还不明所以往前挤,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那个喊“抢粮食”的干瘦汉子,更是脸色惨白,吓得差点瘫软在地,拼命往人堆里钻。
恐惧,瞬间压倒了饥饿带来的疯狂。
村墙上,桃花村的村民们看着这神异的一幕,心中也是震撼无比。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见到林玥儿召唤狼群、令行禁止。
那种视觉冲击力依旧无比强烈。原本有些动摇的军心,瞬间稳定下来。
林玥儿放下骨笛,狼群的低吼也随之停止。
但它们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下方骚动的人群,无形的煞气弥漫开来。
她向前一步,清澈而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惊恐万状的人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林玥儿,桃花村主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威严。
“我知道你们饿,知道你们想活命。”
这句话,让恐慌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
无数双眼睛带着恐惧、怀疑和一丝渺茫的希望,望向墙头那个小小的身影。
“但,”她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锐利,“活命,不是靠抢!不是靠冲击别人的家园!桃花村的每一粒粮食,都是我们辛勤劳作所得,是我们抵御外敌、守护亲人的根本!你们今日若敢踏破此门,抢走我们的活路,那便是我们的死敌!”
她伸手指向身旁蓄势待发的狼群,以及墙头刀剑出鞘的民兵,声音斩钉截铁:
“对于死敌,我们唯有——杀!”
一个“杀”字,带着凛冽的寒意,配合着狼群龇出的獠牙和民兵们冰冷的兵刃,让所有流民心底发寒,彻底断绝了强抢的念头。
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
林玥儿语气稍缓,但依旧不容置疑:“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桃花村,也不是见死不救之地。”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这一次,是带着期盼的骚动。
“想活命,可以。”她朗声道,“但桃花村,不养闲人,不施舍无条件的怜悯!”
“凡愿入村者,必须遵守我桃花村的规矩!所有青壮劳力,需编入建设队伍,参与加固村防、开垦荒地、修建屋舍!所有老弱妇孺,需根据能力,参与后勤、缝补、照料等劳作!”
她目光如炬,看着下方:“以工代赈!付出劳动,换取食物和庇护!偷奸耍滑者,驱逐!滋事作乱者,严惩不贷!混入其中的宵小之辈,一旦查出,格杀勿论!”
她提出的条件,苛刻,却也在绝境中给出了一条明确的生路。
不是施舍,而是交易,用劳动换生存。
这既避免了坐吃山空,也能迅速增强村子的实力,更能有效甄别和管理这些流民。
流民们面面相觑,大部分人的眼中露出了思索和权衡的神色。
他们本就是农民、手工业者,不怕干活,只怕没有活路。
如果能靠力气换一口吃的,有个安身之所,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个之前试图维持秩序的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小姐仁德!我等愿意遵从村规,以工换食!只求小姐能给条活路!”
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哀求:
“我们愿意干活!”
“小姐开恩,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只求给口吃的,给孩子一条活路……”
那个煽动抢粮的干瘦汉子,见大势已去。
眼神怨毒地瞥了墙头一眼,也混在人群中低下了头。
林玥儿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人群,知道火候已到。
她对身后的周先生微微颔首。
周先生会意,立刻朝墙下喊道:“抬出来!”
很快,几名健壮的村民抬着几口巨大的木桶,放在了寨门内侧。
桶盖揭开,浓郁的食物香气——虽然是寡淡的米粥混合着野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对于饥饿到极致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世上最诱人的气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几口大桶牢牢吸住。
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着,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林玥儿站在墙头,俯视着下方如同等待投喂的雏鸟般的人群,发出了最后的命令,声音清冷而有力,回荡在夜空之下:
“想活命的,排队!”
她伸手指向寨门旁临时划出的区域。
“老人、妇孺、孩子优先!青壮男子在后!”
“谁敢插队,谁敢拥挤,谁敢再煽风点火——”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人群中那几个眼神闪烁的身影。
最终落在身旁低吼的狼母白雪身上,声音冰寒刺骨:
“——就喂狼!”
“排队!”
“快排队!”
“老人孩子到前面来!”
在生存的希望和狼群的死亡威胁下,混乱的人群爆发出了惊人的秩序性。
人们互相推让着,搀扶着,迅速按照要求排成了几条歪歪扭扭却无人敢插队的长龙。
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香气来源的寨门。
恩威并施。
局面,在瞬息之间,被牢牢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