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由煞气构成的巨脸，发出的咆哮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毁灭性的律动。
如同一颗被投入池塘的石子，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至整个黑石镇。所有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随着那诡异的频率疯狂搏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噗——”
几个体弱的镇民当场喷出一口黑血，软软地瘫倒在地。就连萧倾歌，也不得不运起体内刚刚凝聚的龙气，才勉强抵御住那股撕裂灵魂般的震荡，脸色一片凝重。
唯有李闲，站在风暴的中心，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
他没有去看那些惨叫的镇民，也没有理会身旁严阵以待的萧倾歌。他的双眼死死地眯起，如同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狐狸，瞳孔深处，那股比看到功德时更炽热百倍的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
“好家伙，这哪是地煞凶灵……”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这分明是一支没人要的、能下金蛋的军队啊！”
萧倾歌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都这种时候了，这家伙想的居然还是这个。
“吼——！”
天空中的巨脸再次翻滚，那股毁灭性的律动变得更加狂暴。黑石山上，无数碎石滚落，几处矿洞的入口轰然坍塌，整座山仿佛都在哀嚎。
“别抢我风头。”李闲突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他伸手，轻轻将萧倾歌护在他身前的手臂按了下去，然后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与她并肩而立。
“今天的mVp，是我的。”他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又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已然迈开步子，迎着那股能让万物崩解的恐怖律动，一步步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数人的心尖上。
“他……他要干什么？”
“疯了！这个外乡人疯了！”
跪在地上的镇民们，惊恐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在他们眼中，那张由煞气凝聚的巨脸是神罚，是天威，是不可抗拒的毁灭。而李闲此刻的行为，无异于蝼蚁撼树，螳臂当车。
萧倾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越是靠近，那股律动带来的压力就越是呈几何倍数增长。李闲的身影在狂暴的煞气风中，显得如此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成碎片。
然而，李闲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走得很稳，不快不慢，像是在自家后院里散步。
随着他不断前进，他体内那沉寂的【三军神主】称号，悄然运转。
一股无形的、源自位阶的威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这股威压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统御与秩序，如同久经沙场的元帅，回到了他熟悉的军帐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原本无差别攻击整个黑石镇的毁灭律动，范围开始收缩。
街道上，那些痛苦翻滚的镇民们感觉压力一轻，心脏不再疯狂跳动，虽然依旧恐惧，但至少能喘上一口气了。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律动，所有的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调转方向，如百川归海，尽数朝着李闲一个人奔涌而去！
李闲的身影猛地一晃，脚下的青石板“咔嚓”一声，蛛网般裂开。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瞬，鼻孔中，一缕鲜血缓缓渗出。
但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站得更直了，脸上那懒散的笑容，也变得愈发张狂。
“这才像话嘛。”
他抬手，随意地抹掉鼻血，抬头仰望着天空中那张遮蔽了月光的巨大鬼脸，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刺头新兵。
“当了百年的土皇帝，没人教你规矩是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盖过了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今天，小爷我免费教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天空中的巨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一条规矩——”
“见到老大，要立正站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三军神主】的威压催动到了极致！
“吼——！！！”
那地煞凶灵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又像是感应到了某种来自天性的压制。它那由无数矿洞窟窿组成的脸庞剧烈扭曲，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暴的咆哮。
这一次，不再是无差别的律动。
而是一股凝成实质的、纯粹由怨念和煞气组成的毁灭冲击，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长空，径直轰向李闲的头顶！
萧倾歌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就要出剑。
可她快，李闲的嘴比她更快。
“跪下！”
李闲仰天暴喝，双目之中，神光迸射。
那并非法术，也非神通，而是一句纯粹的、蕴含着绝对统御意志的命令！
【三军神主】的威慑力，在这一刻，被他以最狂妄、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砸了出去！
“轰——！”
黑色的毁灭冲击在距离李闲头顶三尺之处，轰然炸开！
但它没有消散，而是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堤坝，狂暴的能量向着四周疯狂宣泄，将李闲周围的地面尽数掀飞，碎石乱舞，烟尘四起。
可李闲所站立的那方寸之地，却稳如磐石。
天空中的巨脸，那狂暴的翻滚，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它那无数窟窿组成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下方那个渺小的身影，混乱的本能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困惑”的情绪。
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渺小的生物，不怕它。
它更不明白，为什么从这个生物身上，它感觉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仿佛，他才是自己的主人。
李闲硬扛下这一击，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但他强行咽了下去。他知道，现在是气势上最关键的时候，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看着天空中那张略显迟疑的巨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像一个诱骗无知少女的流氓。
“这就对了嘛，脾气这么爆，伤身体。”他像是在拉家常，“你看你，把家都搞得这么乱，像什么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规则谛听】的能力，飞快地解析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无数信息碎片涌入脑海。
【名称：地煞凶灵（黑石山矿脉）】
【状态：混乱，无序，本能聚合体】
【核心：矿脉地心煞眼，融合初代祭品残魂】
【规则：以煞气为食，以怨念为力，遵循献祭契约的古老逻辑……】
成了！
李闲心中狂喜，他找到了这东西的“驱动程序”——献祭契约！
这东西虽然没有灵智，但它运行的底层逻辑，是“交易”。有人给它祭品，它就提供力量。这是一个被写死了的古老程序。
而他，李闲，现在要做的，就是当一回最高权限的程序员，给这个程序，打上最新的补丁！
他感受着地煞凶灵传来的、依旧带着抗拒和暴虐的意志，知道光靠【三军神主】的位阶压制还不够。这头凶兽被圈养了百年，野性难驯，需要一个更深刻的“烙印”。
他需要……一场新的“献祭”。
一个比青玄宗那套更宏大、更正统、更能让它认可的“献祭”！
李闲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越过弥漫的烟尘，落在了后方那些已经看傻了的镇民身上。
他的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带着魔鬼般的诱惑。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醒了所有呆若木鸡的镇民。
“老子给你们找了个新财神，还不上来磕头拜见，更待何时？”
李闲伸手指了指天上那张依旧狰狞，却已经不再攻击的巨脸，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煽动力。
“拿出你们之前献祭活人的诚意来！”
“跪它！拜它！”
“告诉它，从今往后，你们挖出来的第一筐矿石，烧出来的第一炉铁水，赚回来的第一枚铜板，都要先敬它！”
“告诉它，我！李闲！就是你们的新靠山，是它的新主人！”
“我的话，就是它的规矩！”
镇民们彻底懵了。
他们看看天上那恐怖的巨脸，又看看那个站在废墟中，意气风发的青年，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但那个满脸煤灰的工头，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的眼中，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狂热和投机。
他不管李闲说的是真是假，他只知道，那个外乡人真的让“山君”停了下来！这就够了！
“噗通”一声，他第一个重重地跪了下去，朝着天空中的巨脸，也朝着李闲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磕了一个响头。
“拜见……拜见新山君！拜见大师！”
他的行为，像是一个开关。
人群中，第二个，第三个……所有镇民都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绝望的哀嚎，变成了狂热的叩拜。
“拜见新山君！”
“求大师赐福！求山君赐福！”
一股股混杂着贪婪、敬畏、祈求的念头，从这些镇民身上升起，不再是献祭少女时的那种阴毒和绝望，而是纯粹的、对财富和力量的渴望。
这些念头，在李闲的引导下，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连接在了他和地煞凶灵之间。
天空中，那张巨脸再次剧烈地翻滚起来。
它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献祭”仪式。
只是这一次，祭品不再是鲜活的少女，而是一种名为“信仰”和“贪欲”的东西。
而仪式的核心，那个所有念头指向的最终对象，正是下方那个，让它本能畏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