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的“飞针”虽巧妙地解了紫铜的燃眉之急,但被寿王有意拖延的月余时光,却如同北疆秋日里最后一片倔强的树叶,终是无可挽回地凋零了。寒意渐浓,来自塞外的风带来了更凛冽的气息,也带来了令人不安的讯号——辽军主帅耶律斜轸,在短暂的沉寂后,终于亮出了他磨砺已久的獠牙。
最先察觉到异动的,是狄咏撒在外围如同蛛网般的游骑斥候。他们回报,辽军“铁林军”主力正在秘密向宋军防线东侧的“落马坡”一带集结,同时,多支精锐骑兵部队的活动频率和范围陡然增加,明显是在进行大规模战前的战场遮蔽和侦查。
“落马坡……”狄咏站在巨大的北疆沙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位置上。那里地势相对平缓,虽不利于据险固守,却极其利于辽军发挥其骑兵的集团冲击优势。耶律斜轸选择此处,摆明了是要扬长避短,寻求一场决定性的野战,一举击穿宋军的核心防线。
“他想逼我们出垒,在野外决战。”狄咏目光冷冽,“传令!落马坡前沿所有哨垒,即刻起实行‘烽燧接力预警’,发现敌军大队,昼燃烟,夜举火,逐垒传递,不得有误!绩效目标:敌军主力动向,半个时辰内必须报至中军!”
他迅速调整了防御部署,绩效管理的指针瞬间指向了“应急响应”与“防御效能”:
1. 核心壁垒强化:鹰嘴隘、黑风岭、白沙沟三处核心壁垒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加派哨探,加固工事,检查军械。绩效指标:壁垒防御设施完好率百分之百,军械完备率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2. 机动力量前出:命令掷弹营与部分精锐步兵,前出至落马坡与核心壁垒之间的几个关键支撑点,构成弹性防御前哨。绩效目标:迟滞辽军主力推进速度至少两个时辰,并大量消耗其先锋兵力。
3. 后勤通道保障:增派“游弈军”巡逻频次,对主要粮道实行武装护卫接力,确保战时补给不中断。绩效指标:运粮队遇袭率下降五成,物资送达及时率九成五。
4. 疑兵之计:狄咏采纳幕僚建议,派出数支小股部队,多打旗帜,夜间举火,在防线其他方向频繁调动,制造宋军兵力雄厚、四处设防的假象,迷惑耶律斜轸,绩效目标:干扰敌方主帅判断,使其不敢轻易全力押注落马坡。
整个北疆防线,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强弓,每一根弦都绷紧到了极致。狄咏的绩效体系,在此刻化为了驱动这张弓高效运转的内在力量,力求在风暴来临前,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星火”工坊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紫铜到位,沈括立刻下令,全力冲刺“神机箭”的批量生产。
“所有人,取消休沐!三班轮替,炉火不息!”沈括的声音在工坊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绩效目标:十日之内,完成首批一百套‘神机箭’及两千支配套箭矢的生产!”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尽管有了材料,但“神机箭”的制造工艺远比“震天雷”复杂。那根要求内壁光滑、厚度均匀的紫铜发射管,需要经验最丰富的工匠反复捶打、校准,废品率居高不下。标准化箭矢的制作也同样繁琐,对羽毛的选取、箭杆的笔直度要求极高。
“沈公,照这个速度,十日……恐怕连五十套都难以完成啊!”负责生产的匠头满面愁容地汇报,“尤其是铜管,李师傅他们几个老手,一天也出不了一根合格的……”
苏轼看着工坊内工匠们疲惫而焦急的面容,劝道:“存中兄,是否……将标准略微放宽一些?先保证能发射,精度稍差亦可?非常之时……”
“不可!”沈括断然拒绝,他拿起一支箭矢,指着尾羽,“子瞻你看,若尾羽稍有偏差,射出便不知飞向何处!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等赶工,非是为敷衍了事,而是要为前线将士提供可靠之利器!质量,乃绩效之底线,绝不可破!”
他坚持质量第一的原则,但也意识到必须提升效率。他再次展现了其技术统筹的才能:
· 工序分解与并行作业:将“神机箭”的制造细分为“铜管锻造”、“箭矢制作”、“部件组装”、“最终校验”四个大工序,每个工序由不同小组负责,尽可能并行作业。
· 工具改良:组织工匠连夜打造了一批用于校准铜管内径的“规”和检验箭杆笔直的“水平尺”,替代纯凭手感的操作,降低对个人技术的过度依赖,提升一致性和效率。
· 设立“质量巡检”岗:在每个工序结束后设置检验点,由沈括指定的资深工匠负责,不合格品立刻退回,避免流入下道工序浪费工时。
工坊在沈括的强令和优化下,开始了悲壮的极限冲刺。每一个工匠都知道,他们正在与时间赛跑,他们手中诞生的,或许是决定北疆命运的关键。
北疆大战一触即发的消息传回汴京,朝堂之上刚刚平息的争议再次泛起涟漪。仍有官员私下嘀咕,认为狄咏不应将宝贵兵力置于落马坡那般不利之地,应继续收缩,甚至有人旧调重弹,暗示可借此压力与辽国接触。
然而,这一次,赵小川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决断力。他甚至在朝会上没有给这些声音发言的机会,直接颁下严旨:
“北疆战事,皆由狄咏临机决断!朕授其旌节,便是信其能!朝廷上下,但有妄议掣肘、动摇军心者,无论官职,立贬三千里!户部、兵部、工部,悉听狄咏调遣,若有延误,主官罢职查办!”
这道如同雷霆般的旨意,彻底镇住了朝堂。赵小川用毫无保留的信任,为狄咏撑起了最坚固的后盾,也堵死了所有内部干扰的可能。他的绩效,在此刻体现为对前线统帅的绝对支持和对整个官僚体系的强力掌控。
圣旨同样送到了东宫,让太子赵言观摩学习。太子少傅借此机会,向赵言解释了这道旨意背后的深意。
“殿下,陛下此举,看似独断,实乃‘绩效’管理之精要。前线情势瞬息万变,陛下远在汴京,若事事请示,必然贻误战机。故而当明确权责,充分授权,信则不疑。此乃‘授权绩效’,信任,亦是最大的支持,可激发臣下最大之潜能。”
赵言看着那份措辞严厉的圣旨,又看看自己画满了各种符号和连线的小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在本子上,在代表狄咏的小人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代表皇帝的印章,然后用粗线将印章和小人连接起来。他朦胧地意识到,最高层次的绩效,或许不在于琐碎的控制,而在于方向的把握和关键节点的信任与支持。
寿王赵俣得知赵小川的强硬态度和北疆的紧张态势,脸上露出了预料之中的冷笑。
“赵小川倒是硬气了一回。可惜,战场之上,非是只有明刀明枪。”他澹澹地对谋士道,“我们埋在漕运里的那颗钉子,是时候动一动了。不必截断,只需让下一批运往北疆的箭簇和火硝,在路上‘意外’受潮少许即可。不多,足以让部分箭矢无力,火药受潮难燃便可。”
这是一招更阴险的毒计。受损的军械在平时检查中或可发现,但在大战爆发、物资消耗急剧增加的混乱中,极易被疏忽使用,其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绩效目标: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实质性削弱宋军部分部队的战斗力。
与此同时,孟云卿进入了完全的“静默”状态。她深知,在此关键时刻,任何非常规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反而给狄咏添乱。她只是通过日常渠道,更加严密地监控着后宫用度和内府库的物资流向,确保不会在此时出现任何可能被利用的漏洞,同时默默祈祷前线的夫君和那无数将士能够平安。她的绩效,在此刻体现为极致的克制与稳定,维持着大后方的平静。
北疆的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卷着砂石,拍打着营垒的旗帜。狄咏站在鹰嘴隘的垒墙上,极目远眺落马坡方向,仿佛能听到远方辽军战马嘶鸣与铁甲碰撞的隐隐回响。工坊内,炉火映照着工匠们汗水淋漓却无比专注的脸庞,捶打声、锯木声、校验的吆喝声交织成一曲与时间赛跑的乐章。
风雪将至,箭在弦上。大宋北疆的命运,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迎来又一轮血的洗礼。而这一次,新生的“神机箭”能否在绝境中发出属于自己的怒吼,将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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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咏布下的防线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运转,而沈括的“星火”工坊,则在进行着一场更为煎熬的、与技术和时间极限的赛跑。
十日之期已过半,然而“神机箭”的产量依旧惨不忍睹。最大的瓶颈,依然是那要命的紫铜发射管。
老匠人李师傅,工坊里手艺最好的铜匠,此刻正对着又一根在最后校准阶段出现细微凹陷、被判为废品的铜管唉声叹气。他双眼布满血丝,握着锤子的手因长时间发力而微微颤抖。
“沈公……小人……小人无能!”李师傅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这紫铜忒也娇气,力道稍偏便前功尽弃……照此下去,莫说一百套,便是三十套也难啊!”
工坊内弥漫着一股焦灼而沮丧的气氛。其他工序的工匠进度也受到了影响,组装组的匠人无事可做,只能一遍遍擦拭着已经制好的少量箭矢和配件。绩效板上,“铜管合格率”一栏的数字低得刺眼,连带影响着“总装完成度”的进度条几乎停滞不前。
苏轼看着眼前景象,心急如焚,忍不住再次向沈括进言:“存中兄,铁律虽严,亦需通权达变!如今前线军情如火,狄将军那边压力巨大,我们这里若再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岂不误了大事?不若……不若先以毛竹或硬木暂代铜管,虽射程与耐用不及,总能先让将士们用上!”
沈括紧抿着嘴唇,盯着那根废品铜管,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何尝不知时间紧迫?但他更清楚,战场上,不可靠的武器非但不能杀敌,反而可能害死己方士卒。
“子瞻,你的意思我明白。”沈括缓缓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有些低沉,“但毛竹易裂,硬木受热易变形,精度根本无法保证。‘神机箭’之要义,在于齐射之威,若射出去歪七扭八,有何威力可言?此例一开,日后工坊标准何在?绩效,绩效,不能只求‘做了’,更要‘做对’,‘做好’!”
他拒绝了降低标准的提议,但也知道必须找到突破瓶颈的方法。他不再催促李师傅,而是搬了个马扎,坐在李师傅的工位旁,一言不发地看他操作。从熔炼铜水、浇铸胚管,到反复锻打、初步成型,再到最后那至关重要的内壁校准与打磨。沈括看得极其仔细,仿佛要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刻进脑子里。
这一看,就是两个时辰。期间,他只让助手给李师傅端了碗水,自己则滴水未进。
终于,在李师傅又一次因为手臂酸麻导致锤击力道不均,致使一根即将完成的铜管再次报废后,沈括猛地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沈括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问题不全在手上,而在‘力竭’!单人完成全部流程,精力耗损太大,越到后面越容易出错!我们需将工序再分解!”
他立刻召集所有铜匠,宣布新的方案——“流水协作制”:
1. 分组专精:将铜管制作拆分为“锻打粗胚”、“精修外形”、“内壁校准”三个核心环节。不再由一位师傅独立完成全程。
2. 人力优化:选拔臂力强、耐性好的年轻学徒负责最初级的“锻打粗胚”,他们精力旺盛,足以完成前期的重体力活。
3. 经验聚焦:像李师傅这样的老师傅,只负责技术含量最高、最需要经验和手感的“内壁校准”最后一道工序,确保其精力集中在最关键的质量控制点上。
4. 设立“缓冲岗”:在每个环节之间,设置简单的检验和传递岗位,确保半成品顺畅流转,避免堆积和等待。
同时,沈括亲自动手,改进了校准工具。他设计了一个带有固定卡槽的木质“校准台”,将初步成型的铜管置于卡槽中,再用一组标准尺寸的钢制“通规”和“止规”进行通过式检验,部分替代了完全依赖手感和眼力的传统方式,降低了对个人状态的过度依赖。
新的绩效指标立刻下达:
· “锻打组”:每日完成粗胚xx根,绩效与数量、基本达标率挂钩。
· “精修组”:每日处理粗胚xx根,绩效与外形达标率、为校准组提供的良品率挂钩。
· “校准组”(李师傅等核心匠人):每日产出合格铜管xx根,绩效与最终合格率、精品率强相关。
方案一经推行,效果立竿见影。年轻学徒们挥汗如雨,高效地产出着粗胚;精修组的匠人专心致志地修整外形;而李师傅等人,因为只需专注于最后一道关键工序,精神压力大减,手臂也得到了休息,合格率开始稳步提升!工坊内原本凝滞的气氛被重新点燃,捶打声、吆喝声、校验声再次变得连贯而富有节奏。
苏轼看着眼前景象,抚掌赞叹:“妙啊!存中兄!此真乃‘各司其职,力尽其用’!将这造器之事,也变得如朝堂六部各掌其职一般,效率倍增矣!”他心中对沈括的“绩效管理”有了更深的理解——它不仅是考核,更是优化流程、激发效能的利器。
落马坡前线,辽军的压力与日俱增。游骑的接触战变得越来越频繁,小股精锐骑兵开始试探性地冲击宋军的前沿支撑点。
这一日,一支约五百人的辽军骑兵,趁着清晨薄雾,突袭了宋军设在“哑泉”的一处前哨。此地驻守的是一个都(约百人)的步兵,由一名姓王的都头率领。
按照狄咏的“弹性防御”绩效指令,他们的核心任务是“迟滞与消耗”,而非死守。王都头见辽军来势汹汹,并未选择硬碰硬,而是果断下令:
“掷弹兵,前置!听我口令,两轮齐掷后,交替后撤至第二预设阵地!弓弩手,覆盖射击,掩护撤退!绩效记档:迟滞敌军半个时辰,全员无损撤退,记‘上评’!”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执行命令。当辽军骑兵冲入射程,一排“震天雷”带着嗤嗤白烟被奋力掷出。
“轰!轰隆!”
爆炸声在辽军队列中响起,虽然准头有限,但巨大的声响和火光有效地惊扰了战马,冲势为之一滞。战马嘶鸣,骑士努力控缰,阵型出现了片刻混乱。
宋军士兵趁此机会,在弓弩手的掩护下,迅速后撤到早已准备好的第二道简易工事后。
辽军指挥官恼羞成怒,重整队伍再次扑来。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又一波弩箭和零星但精准的“震天雷”。王都头且战且退,利用熟悉的地形和预设的障碍,层层阻击。
最终,这支宋军成功将五百辽军骑兵迟滞了超过半个时辰,并且在给予对方数十人伤亡后,自身仅轻伤数人,全员安全撤回主防线后方。
战报迅速传回中军。狄咏仔细查看了王都头提交的简单战斗报告(甚至包含了估算的杀敌数和消耗的军械数),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王都头所部,执行到位,绩效卓着!传令嘉奖,此战例通报各前沿壁垒学习!记,该都本月整体绩效提升一等,额外赏钱酒肉!”
这种成功的“弹性防御”战例,极大地鼓舞了前沿部队的士气。狄咏的绩效体系,清晰地定义了他们在新战术下的价值和成功标准,让他们知道如何“聪明地打仗”,并能立刻获得认可与奖赏。整个防线的韧性在一次次小规模交锋中得到了锻炼和增强。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耶律斜轸耳中。他听着部下汇报宋军这种“滑不溜手”、绝不正面决战,却又不断用小股部队和那种会爆炸的“妖器”骚扰消耗的打法,眉头越皱越紧。
“这狄咏……用兵如操弄算盘,斤斤计较,全无堂堂正正之气!”耶律斜轸冷哼一声,“传令,加大侦查力度,本王不信他处处都能如此严密!找出他防线的真正弱点!”
战争的阴云愈发低沉,但宋军防线在狄咏的“绩效”驱动下,仿佛一块被反复锻打的精铁,正在变得愈发坚韧。
与北疆的风声鹤唳相比,汴京城内,因皇帝赵小川那道雷霆旨意,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朝堂之上,再也无人敢公开质疑北疆方略,各部衙门运转效率空前,一切资源都在向北方倾斜。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寿王赵俣安排的“后手”开始生效了。一批运往北疆的箭簇和火硝,在漕运途中,押运的小吏“疏忽大意”,未能及时覆盖,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事后查验,约有十分之一的箭簇出现了轻微锈蚀,部分火硝也有受潮结块的迹象。事情做得恰到好处,既造成了实质损害,又让人抓不住把柄,只能归咎于意外和下属失职。
报告呈送至枢密院和政事堂,几位相公眉头大皱,却也无法深究,只能下令严惩失职吏员,并紧急调拨补充。但时间,又被耽误了数日。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赵言正对着自己的“关系图”小本子发呆。上面画满了各种线条和符号,连接着“皇兄”、“狄将军”、“沈先生”、“苏先生”、“寿王叔”以及新加入的“辽国坏人”。他听少傅讲解了北疆军械“意外”受损和朝廷反应之后,歪着头想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笔,在代表“寿王叔”的那个符号上,用力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又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水滴的图案。接着,他在本子的空白处,笨拙地写下了几个字:“意外?非意外?绩效?破坏?”
他或许无法理解其中复杂的阴谋,但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些“意外”并非天灾,而是一种隐藏在正常秩序下的“破坏绩效”。这种“破坏绩效”的目标,与皇兄、狄将军他们追求的“建设绩效”截然相反。他隐隐约约触摸到了权谋世界中更为复杂的一面——绩效,不仅能用来管理,也能用来衡量破坏。
后宫之中,孟云卿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虽不便直接插手前朝事务,但对内的监控却更加严密。她以“筹备冬节、清查用度”为名,对内府库和各宫份例进行了一次细致的盘查,尤其关注那些可能与宫外、特别是与漕运、工部等衙门有牵连的采买和用项。
她手下的女官和可信的内侍被悄悄撒了出去,留意着各处的风吹草动。她的绩效目标极为明确:确保后宫在此期间,不出现任何可能被利用的漏洞,不引发任何可能分散前朝精力的风波。 她要用后宫的绝对稳定,来呼应前线的浴血奋战。
与孟云卿的“内紧”相对应,太后的慈宁宫却是一派“外松”的景象。许是觉得宫中气氛过于凝重,太后竟然在御花园组织了一场小型的“秋日赏菊品蟹会”,邀请了几位宗室命妇和京中有名的才女。
宴会上,丝竹悠扬,笑语不断。太后绝口不提北疆战事,反而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新排练的乐舞《金菊傲霜》的队形变化,甚至亲自示范了几个动作。
“哀家觉得,这转身的动作,若再飘逸些,如同秋风拂过菊海,方显意境。”太后一边比划一边说,仿佛北疆的烽火与她毫无干系。
只有极细心的人才能发现,太后身边侍奉的女官,换成了两个眼神格外锐利、步履异常轻健的生面孔。而太后在看似随意的谈笑间,目光偶尔会扫过在场某些人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太后的“绩效”,在于维持皇家体面,稳定宗室人心,同时用她自己的方式,观察着这场宴会中可能露出的蛛丝马迹。她的歌舞升平,本身就是一种姿态,一种对慌乱和不安的无声压制。
“星火”工坊内,新推行的“流水协作制”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在李师傅等人专注于最后校准的第五天,第一批完全合格的三十套“神机箭”及其配套的六百支特制箭矢,终于整齐地排列在工坊的校场之上!
这些“神机箭”造型古朴而充满力量感,紫铜的发射管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黑沉沉的箭矢如同等待出鞘的致命毒牙。
沈括亲自监督最后的验收。他随机抽取了三套,命令助手进行试射。
“装填!”
“瞄准——前方百步靶群!”
“点火——发射!”
嗤——嗤——嗤——
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喷焰声响起,不同于“震天雷”的爆炸轰鸣,这声音更显尖锐刺耳。只见一道道火光从发射管中呼啸而出,拖着白色的尾烟,以远超普通箭矢的速度,直奔目标!
砰砰砰!
箭矢密集地钉在了木制靶标上,深入数寸,尾羽因巨大的动能而剧烈震颤!更令人惊喜的是,其落点分布远比普通弓弩齐射要集中得多,显示出良好的齐射覆盖效果!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工坊内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工匠们相拥而泣,连日来的疲惫、焦虑在这一刻化为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苏轼更是激动地抓住沈括的胳膊:“存中兄!此乃国之利器!北疆将士有此物傍身,必教辽人胆寒!”
沈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着那三十套“神机箭”,如同看着自己刚刚诞生的孩子。他转向所有工匠,高声宣布:
“诸位辛苦了!此批‘神机箭’,绩效卓着!所有参与匠人,本月绩效统统记为‘上上’,赏钱翻倍!李师傅及其校准组,额外重赏!”
“谢沈公!”欢呼声再次响彻工坊。
沈括立刻挥毫,写下捷报,并附上详细的测试数据和性能说明,以六百里加急,直送北疆狄咏军中。同时下令,工坊不停,按照新的流水线模式,全力投入下一批“神机箭”的生产。有了成功的经验和优化的流程,后续的生产速度必将大大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