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死死攥着榻边的锦缎,指节泛白,后背上传来的痛感灼热而清晰,药酒的刺激混着内力的温润,疼得他额角冒出汗珠,却又奇异地带着点舒缓。
这疼比练婆娑步的时候差不多了,可再疼他也不敢吭声,只乖乖趴着,心里想着,只要哥不生气就行。
他也没想到,不用剑之后,拳脚相向竟这般磨人,每一拳每一脚落在身上,都是实打实的疼。
李莲花专注地帮他揉开淤血,指尖划过肌肤的触感细腻温热,像羽毛轻轻搔在心上,让他心湖波澜迭起。
他不敢多看,只垂着眼,目光落在归宁身上的青紫伤痕上,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疗伤”这件事上。
可越是克制,心底那份隐秘的渴望就越是汹涌——他想再靠近一点,想感受他温热的体温,想听听他平稳的心跳。
可理智又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缚住他,提醒着他此刻不是时机,提醒着他现在一切未明不能表明。
上好药时,李莲花的额角已经沁出了薄汗,他直起身,没看归宁,转身快步走到桌边,拿起茶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凉水。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勉强压下了口中的干燥和心底的燥热,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归宁肌肤的温度,挥之不去。
归宁想坐起来整理衣衫,刚动了动,就被李莲花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下意识僵住,而李莲花已经飞快地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幽深,看不真切情绪:“行了,趴着吧。我去洗漱一下,你早点睡,明天别比了。”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失控,怕那些隐忍的爱意会从眼底泄露,到时候就算归宁不懂也会好奇,最后若他问起自己该怎么说,能怎么说呢。
“知道了哥。”
归宁听话地重新趴下,侧过头,看着李莲花的背影,声音里带着点依赖和担忧:“那你快回来休息啊。”
李莲花“嗯”了一声,脚步略显仓促地走出房间,推开门,夜风带着草木的湿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胸口的憋闷才稍稍缓解。
他闭眼仰头,喉结滚动了几下,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随后走到一旁的水缸里盛起凉水,一遍遍清洗着双手。
指尖的凉意渐渐驱散了残留的温热,可心底的悸动却丝毫未减。
平复好体内的燥热,李莲花才转身回到房间,烛火依旧摇曳,归宁已经趴在自己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李莲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拿起榻边的薄被,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他走到墙角,躺在了平时归宁睡的地铺上,身下的被褥还残留着归宁的气息,清淡而干净,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望着莲花楼斑驳的房顶,李莲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活了这么多年,历经世事沧桑,本以为早已心如止水。
却没想到,会对他产生这般强烈的渴望,以前和阿娩相处,始终恪守着发乎情、止乎礼的教养,可面对归宁,那些规矩仿佛都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的冲动。
李莲花抬手盖住眼睛,指腹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起一缕微弱的内力,轻轻一点,烛火便应声熄灭。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几缕清辉。
他躺在黑暗中,听着不远处归宁平稳的呼吸声,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带着不需在隐忍的温柔,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满足。
江湖一隅的鸡飞狗跳,终究困在方寸之地,传不到金鸳盟那片暗潮汹涌的地界。
笛飞声立于寝室内,玄色衣袍被夜风猎猎吹动,指尖捏着一枚刚截获的信笺,上面字迹娟秀,正是角丽谯的手笔。
他眸色沉凝,周身气压低得骇人——这女人近来动作频频,早已超出他的容忍底线。
没有片刻迟疑,笛飞声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总坛,循着角丽谯留下的微弱气息一路追踪。
夜色如泼墨,将山川草木都染成浓黑,唯有天边几颗疏星勉强透出些许微光。
最终,那道倩影停在了城郊一间破败的山神庙前,庙门半掩,内里漆黑如墨,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笛飞声隐于老槐树的浓荫后,气息敛得无影无踪,山风穿过庙檐的破洞,带来内里隐约的交谈声。
角丽谯的嗓音带着惯有的娇媚,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主人好大的胃口,竟想让我夺金鸳盟的权?”
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听年纪约莫三十五上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与笃定:“角圣女何必紧张?我家主人不过是提醒你,你暗中筹谋的那些事,笛飞声迟早会知晓。届时金鸳盟落在你手中,于你我两家而言,皆是双赢之局。”
“双赢?”
笛飞声眼底杀意暴涨,周身真气骤然爆发,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坠落。
他再也按捺不住,身形如箭般射向庙门,木门“哐当”一声被震得粉碎。
不等那陌生男子反应,笛飞声一掌拍出,强劲的掌风直接将其打飞出去,撞在庙墙的石柱上口吐鲜血。
下一瞬,他已掐住角丽谯的脖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冰冷刺骨:“说,你的主人是谁?叫他滚出来见我!”
角丽谯被扼得呼吸困难,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涨红了脸颊。
她素来擅长计谋,玩弄人心于股掌,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算计都成了空谈。
论武功,全盛时期的笛飞声,除了当年的李相夷,江湖上再无对手。
“我不留二心之人。”笛飞声的手指再度收紧,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可就在他即将捏碎角丽谯脖颈的刹那,体内的内力竟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外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丹田处传来一阵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