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那晚在琉璃苑,阿沐至少还给了他一句“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可今天,只有彻底的、不留丝毫余地的拒绝。
难道……他真的永远失去他了吗?
不!绝不!
这个念头如同最深的梦魇,让萧执瞬间从短暂的颓丧中惊醒,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偏执与疯狂。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绝不允许沈沐再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既然“请求”无用,“礼遇”无效,那他就只能用他最熟悉、也最有效的方式——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哪怕为此不择手段,哪怕让阿沐恨他,他也认了!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情绪,总比彻底的无视和遗忘要好!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决绝和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冷酷。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吐信:
“艮。”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从殿柱的阴影中剥离出来,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御阶之下。
艮低着头,覆面之上毫无表情,等待着命令。
萧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艮的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绝对的威压。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潭深处捞起,带着刺骨的冷意:
“方才御花园中,朕的提议,被拒绝了。”他陈述着事实,语气平淡,却让殿内的空气骤然变得更加凝滞,“伽颜华王子,心意已决,不日即将随龟兹使团,离开帝都,返回西域。”
他微微前倾身体,玄色的龙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如同蛰伏的巨龙张开了鳞片。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盯着艮,里面翻滚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朕,不允。”
简单的三个字,掷地有声,宣告了他最终的决心。
“上一次在断魂崖,你瞒天过海,助他假死脱身……这笔账,朕念在你初衷是为了他,暂且按下不提。”萧执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帝王威严,“但你要清楚,艮,你首先是朕的影卫!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影子!你的职责是服从,是执行朕的一切命令,而不是……自作主张,妄图替朕决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艮的心头。
虽然陛下没有咆哮,但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雷霆之怒和凛然杀意,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令人胆寒。
这是在敲打,更是警告。
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覆面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他依旧保持着跪姿,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属下……知罪。”
萧执满意于他的顺从,但眼中的冰冷并未消散,反而凝聚起更加幽暗的光芒。
他重新靠回龙椅,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扶手,下达了那个他深思熟虑后、也是唯一能解他此刻焦灼的命令:
“朕要你,在他们离开帝都的那一日,找个合适的时机……”他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艮的耳中,“用你最拿手的方式,让伽颜华王子……‘安静’地睡上一觉。然后,将他带来见朕。”
他刻意用了“安静地睡上一觉”这样委婉却更显阴森的说法,但其含义,不言自明——迷晕,绑架。
艮猛地抬起头,覆面之上的那双眼睛,第一次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陛下竟然……竟然要他用如此下作、如此直接的手段,在光天化日之下,迷晕一国王子,强行掳入宫中?!这已不仅仅是破坏两国邦交,这简直是……疯狂!
“陛下!?”艮失声低呼,尽管极力克制,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颤抖,“此举……此举恐引发龟兹……”
“龟兹如何?!”萧执厉声打断他,猛地一拍扶手,周身气势骤然勃发,如同乌云压顶,雷霆将至!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再无半分动摇,只剩下睥睨一切的霸道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戾,“朕乃大萧天子,九州共主!朕想要的人,何需看他人脸色?!龟兹若敢因此兴兵,朕便踏平它的王城!朕倒要看看,弥闾有没有那个胆子,为了一个人,赌上他整个龟兹国的命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偏执与疯狂。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沈沐面前委屈哭泣的可怜虫,而是真正执掌生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铁血帝王!
他盯着艮,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枷锁,一字一句,带着最终宣判般的沉重压力:
“艮,你只需记住你的身份,执行朕的命令。”
“至于后果……”
萧执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那是对自身绝对权力的自信,也是对一切阻碍的蔑视。
“朕,一力承担。”
“现在,告诉朕,你能做到吗?”
最后的问句,语气平淡,却重若山岳,压得艮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命令,更是忠诚的最终考验。
艮看着御座上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帝王,感受到那不容置疑、不容违逆的绝对意志,他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甚至可能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他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震惊、挣扎与不忍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与服从。
他深深地叩首下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嘶哑而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属下……领命。”
“很好。”萧执缓缓吐出两个字,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他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眼,“去吧。做得干净些,朕……要万无一失。”
“是。”
艮的身影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乾元宫内,再次只剩下萧执一人,以及满地狼藉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独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玄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无比孤寂,却又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决绝。
他选择了最极端、最不堪的方式,亲手将刚刚缓和一丝的关系再次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
放他走?除非他死。
“阿沐……”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与期待,“别怪我……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再也没有……”
窗外,秋风呜咽,卷起枯黄的落叶,仿佛在无声地哀悼着即将到来的、无法挽回的风暴。
…………
后面不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