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天差地别。
当陆遥的脚踏入那片黑暗的瞬间，身后的一切声音和光亮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潮湿、闷热，混杂着无数种难以名状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的眼睛，花了几秒钟才适应这里的昏暗。
这里不是他想象中的地下黑市，没有阴暗的通道和鬼鬼祟祟的交易。
恰恰相反。
这里，热闹得有些诡异。
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没有边界的地下空间。
头顶是高耸的岩壁，上面挂着无数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笼，有纸的，有布的，甚至还有用某种动物头骨做成的。
灯笼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影影绰绰。
无数的人，在这里穿行，聚集。
他们有的穿着现代的夹克衫，有的却裹着不知哪个年代的长袍。
很多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有京剧脸谱，有动物面具，还有些是用金属和皮革制成的，造型狰狞的怪异面具。
道路两旁，是一个个简陋的摊位。
摊位上摆卖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
陆遥看到一个摊位上，摆着一排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标本。
隔壁的摊位，则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冷兵器，从古朴的长刀到现代的战术匕首，应有尽有。
更远处，似乎还有人在进行着某种交易，一方递过去一个手提箱，另一方则交给他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
这里没有叫卖声，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在交谈，无数窃窃私语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嗡嗡作响的背景音。
这就是鬼市。
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光怪陆离的法外之地。
陆遥混在人群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他那身普通的休闲装，在这里反而成了最不正常的装束。
周围不时有戴着面具的人，投来审视的视线。
那些视线，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纯粹的打量，评估。
评估他是一个猎人，还是一个猎物。
陆遥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他想起了老瘸子的话。
在这里，能相信的只有钱和刀。
他没有刀，但幸好，他有钱。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秃鹫”。
但在这里，直接开口询问，无疑是愚蠢的。
他需要一个正确的地方，一个正确的人。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
鬼市的布局很混乱，摊位与摊位之间没有任何规律，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一个摊位，与众不同。
摊位上什么都没摆，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妪，盘腿坐在一张草席上。
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身前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上，只有一个字。
“知”。
这是一个信息贩子。
陆遥心中有了判断。
他缓步走了过去，站在摊位前。
那老妪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陆遥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便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老妪那只枯瘦的手，忽然抬了起来，在身前的木牌上，轻轻敲了敲。
咚，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陆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才发现在那个“知”字的下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字。
“价”。
原来如此。
想知道消息，先拿出你的价码。
陆遥有些犯难。
他不知道这里的“价”指的是什么。
是现金？黄金？还是某种他不知道的硬通货？
直接掏出一沓人民币，恐怕只会暴露自己是个外行菜鸟的身份。
他的视线在四周逡巡，试图寻找答案。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骚动。
一群人围成一圈，里面传来阵阵压抑的惊呼和叹息。
陆遥挤了过去。
人群中央，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他面前摆着三个一模一样的黑木碗。
是猜单双，或者猜大小的赌局。
但赌注，不是钱。
而是一种黑色的，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圆形筹码。
每一个筹码上，都刻着一个鬼脸的图案。
这应该就是鬼市里流通的货币。
陆遥瞬间明白了。
他需要先弄到一些这种“鬼币”，才能去那个老妪那里买消息。
他的目标变得清晰起来。
“财神馈赠”的能力，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明确的指令。
陆遥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我要赢到足够买消息的筹码。
他走到赌局前。
“新来的？要玩一把吗？”猴子面具的庄家，声音嘶哑地问道。
“怎么换筹码？”陆遥问。
猴子面具指了指旁边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零散的金银首饰，甚至还有几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宝石。
“押东西，或者……”他顿了顿，“押你自己的一根手指。”
陆遥没有犹豫，他从手腕上，解下了那块当初为了充门面买的，价值十几万的百达翡丽。
虽然现在看来，这块表不值一提，但在这里，应该足够换取一些初始资本了。
猴子面具接过手表，拿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
“成色不错，换你二十个筹码。”
他扔给陆遥一小袋沉甸甸的鬼币。
赌局很简单，庄家将一颗白色石子放进其中一个碗里，然后快速交换三个碗的位置，让赌客猜石子在哪一个碗里。
赔率一赔二。
陆遥没有急着下注。
他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几轮。
庄家的手法很快，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大部分人都输了。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猴子面具催促着。
陆遥走上前，将二十个筹码，全部推到了中间那个碗的前面。
All in。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猴子面具的手，在三个碗上停顿了一下。
“确定？”
“确定。”
陆遥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看清什么，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就是中间这个。
猴子面具嘿嘿一笑，猛地掀开了中间的碗。
碗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