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一来就送价值将近三十块的东西,她哪来的钱?
想来肯定是不干不净,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背后滋养她。
说不定,她这个名额,就是靠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弄到手的呢!
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凭什么轮到她一个农村妇女?
想到这里,梁招娣看白婉婉的眼神瞬间鄙夷了起来,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
“梁招娣!赶紧过来端菜啊!没看见婉婉都还在帮着忙活吗?你怎么自己先坐下了?”厨房里传来刘金花喊道。
梁招娣撇了撇嘴,脸上掠过一丝不情愿,磨蹭着往厨房走。
她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让她帮忙干点活怎么了?
和梁招娣擦肩而过时,白婉婉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恶意,脚步未停。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抱有如此大的恶意,无外乎两种原因:
要么是出于某种嫉妒,要么,就是和男人有关。
吃早饭的时候,热心的刘金花把桌上的沈家成员都一一介绍给白婉婉认识。
白婉婉这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沈家的二儿媳。
心里那点猜测,似乎得到了印证。
脚步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离梁招娣夫妇都远了些。
在整个早饭过程中,她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地吃饭,偶尔回应一下沈婶子或刘金花的问话,目光绝不乱瞟。
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调点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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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白婉婉背上帆布小包,往拖拉机站的教学区走去。
教学区是由一排旧仓库改造的。白婉婉要去的教室在最东头。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淡淡机油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最里面靠墙立着一块表面斑驳的黑板,前面摆放着十来排老旧的长条木桌椅,角落里杂乱地堆放着一些零件。
教室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学员。
有看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有三四十岁的老把式。
但无一例外,都是男人。
他们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嘴里吞吐着烟雾。
当白婉婉推门走进来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这些目光里有探究,有惊讶,有轻视,但更多的是欣赏。
她被这许多道视线注视着,面色如常。
秉持着低调的原则,径直走向靠窗的一排座位,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教材翻看起来。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一道略显迟疑的询问在她身侧响起:
“同志,您好……请问,您是白婉婉同志吗?”
白婉婉从书页上抬起眼。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个子很高,肩膀宽阔,手臂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干重体力活的。
只是他此刻微微含着胸,背脊显得有些佝偻,有点唯唯诺诺。
“对,我是。”白婉婉点了点头,声音平和。
男人眼睛一亮,连忙朝她伸出右手,那手掌很大,掌心和虎口有厚厚的茧子。
“白同志,您好!我叫陈青山,我也是从秀市槐花公社来的,是北岸村的!”
白婉婉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握,一触即分。
“你好,我是河西村的。”
陈青山似乎没察觉到那份刻意的距离感,很自来熟地在白婉婉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他体型宽大,一坐下,原本还算宽敞的长条凳瞬间就显得有些拥挤。
“白同志,之前公社通知下来,说跟我一批来学习的另一个学员是女同志,我当时还不敢相信呢!想着学拖拉机这苦活儿累活儿,哪能有女同志来呢?没想到今天真见着了!”
白婉婉只是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的笑容,没接他的话茬,视线重新落回书上。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和嬉笑声。
几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梳着时下最时髦的偏分头,头发上抹了不少头油,嘴角斜叼着一支香烟,边走边跟旁边的兄弟大声说笑着什么。
陈青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身体不易察觉地往白婉婉这边又挪了挪,“白同志,看到门口那个了没?梳偏分那个,叫张浩天,听说是旁边市机械厂厂长的儿子,在咱们这批学员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嚣张得很。咱们这种从小地方来的,能避就尽量避着点,可别惹上他。”
白婉婉听了,目光轻轻往门口扫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嗯”。
这个陈青山,不过比自己早到一天,居然就把学员里的底细打听得这么清楚?这交际打探的能力,还真是不一般。
那张浩天几乎是踏进教室的瞬间,目光就牢牢地钉在了靠窗坐着的白婉婉身上。
没办法,她实在太显眼了。
在一片灰蓝工装和粗糙面孔中,她就像一颗骤然落入煤堆里的珍珠,皮肤白得好像在发光。
哪怕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衣服,安静地坐在那里,也让人无法忽视。
张浩天脚步一顿,拍了拍旁边兄弟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那几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然后,他抬脚,径直朝着白婉婉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走到白婉婉的课桌前,故作潇洒地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低沉有磁性的腔调开口:“这位同志看着面生啊,我之前都没见过你。是从哪个公社过来的?怎么称呼?”
白婉婉听着这仿佛生吞了一斤猪油般油腻的发言,眉头地了一下,但头都没抬,依旧看着手里的书。
张浩天等了片刻,见对方毫无反应,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小姑娘,学开拖拉机可不是闹着玩的,天天跟铁疙瘩、油污打交道,太阳晒风吹,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这个罪?要不……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回头跟我爸说一声,把你也弄到我们机械厂去,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轻省?”
他说完,又故意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等待着预料中对方受宠若惊的反应。
然而,白婉婉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