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
暮辞低头，就看见鲜血正从绾绾的胸口往外涌，染透了她的月白薄纱，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他浑身一僵，伸手抱住软下来的绾绾，手指触到她后背的箭杆时，指尖都在发抖。
前所未有的慌乱与震怒瞬间席卷了他——那是神明动怒的气息。
原本晴朗的天骤然暗了下来，狂风卷着尘土呼啸。
槐树枝被吹得剧烈摇晃，连远处的铜铃都在疯狂作响，当真应了风云色变。
“是谁！是谁干的？！”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夕落，这里就只有她一个外人“是夕落？是不是她！”
绾绾靠在他怀里气息越来越弱，后背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却还是伸手用尽力气抚了抚暮辞的脸。
指尖沾着的鲜血蹭在他的脸上，带着她最后的温度“不……不是她……”
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来，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暮辞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碎。
“是我……是我不好……”她咳了一声，带出更多的血沫。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暮辞耳朵。
“我总看见夕落对你好，心里……心里就起了歹意……怕她抢了你……就想除掉她……”
“我将弓弩藏在树上……原本是想……想等你不在的时候，对她动手……”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却还努力盯着暮辞的眼睛，怕自己说漏了半个字。
“没成想……没成想今天一时糊涂，竟……竟误触了机关……”
暮辞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眼眶通红却不敢用力生怕碰疼了她。
只能哑着嗓子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绾绾你别说话……我马上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没用的……”绾绾摇了摇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混着鲜血滑过脸颊。
“你还记得吗？先前发的……发的那个毒誓……倘若我对旁人动心……”
“便叫我……不得好死……不得善终……如今……也算是……应誓而亡了……”
她看着暮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今日死得……这样不堪……传出去……会让人笑话……”
“所以……众人眼中的我……该是得偿所愿才是……不然……我死也……不瞑目……”
“就当是……是我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性命……你……别再追究旁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手彻底垂了下来，靠在暮辞怀里再也没了气息。
胸口的鲜血还在缓缓流淌，将那身月白薄纱染成了刺目的红……
头晕目眩的失重感还缠在四肢百骸，绾绾的眼皮像坠了铅，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缓缓掀开一条缝。
预想中熟悉的囚室石壁没有出现，入目的却是漫天翻涌的异色灵气。
红如燃火蓝似凝冰，正与一抹清透的白死死纠缠，将那道挺拔却摇摇欲坠的身影裹在中央。
是坠镜！是快要入魔的坠镜！
绾绾的心猛地揪紧起来，瞬间便辨清了灵气的来历。
那抹白是他自身修炼多年的灵力，如此纯净但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单薄。
而那纠葛缠绕至深的红蓝二色，是他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水火血脉。
原本就是相克不相容的两种物质，此刻正像两头失控的野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连带着他周身的空气都泛着撕裂般的痛感。
此刻坠镜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唇色惨白指节也因为用力攥紧而泛出青白。
显然是拼尽了最后一丝意识，在拼命压制体内混乱暴走的灵力。
生怕一个失控，便将周遭的一切都碾成了齑粉。
难怪烬无欢先前那么迫不及待的，几乎是无缝衔接的将她换了过来。
分明是怕留在坠镜身边，丢了自己的小命！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计较烬无欢的算计，绾绾的心里眼里只看见了坠镜身处险境。
身上还有未散的疲惫，却凭着一股本能朝着那团危险的灵气扑了过去。
双臂死死环住坠镜的腰，将脸埋在他滚烫的肩窝。
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却异常坚定：“坠镜！我在！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面对！”
坠镜的身体猛地一僵，混乱的灵力险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彻底暴走。
他的意识正陷在一片混沌里，一边是水火血脉带来的剧痛与毁灭欲。
一边却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闻到她身上可以让他逐渐安静下来的干净气息。
是绾绾………是那个让他日思夜想，是那个唯一让他可以放松心神的女孩……
可那股失控的灵力已经收不住了，顺着他的经脉还在往外溢。
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又燃起明火，石块也崩裂成碎末。
就在红蓝灵气快要缠上绾绾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念力骤然迸发。
是他潜意识里想要护住怀中人的执念，硬生生将那两道凶戾的灵气逼退了几分。
即便如此等灵力终于稍稍平复时，绾绾先前住的小院早已没了踪影。
连附近那座小山，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削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碎石。
坠镜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怀中脸色发白却依旧没松手的绾绾。
声音里满是无措，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绾绾……对不起……”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们让人假扮成你来骗我……”
“可是她身上没有你干净的气息，我拆穿后之后那个女人恼羞成怒的说……
“说她已经把你杀掉了……说你死得凄惨无比就连尸骨也无存……”
“傻瓜……你也说了是梦了。”绾绾赶紧抬手轻轻抚着他紧绷的后背。
语气放得极柔，生怕再刺激到他“你刚平复下来，可不能再折腾了，要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他却像是没听进去，反而又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急切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惶恐。
“那现在……现在是不是也是梦？我是不是只要一松手，你就会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原本是那般清冷的人如今却这般卑微，绾绾听得心里一酸。
她并不知道他在遇见自己之前，因为思念一个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人而夜不能寐。
“不然……你吻我好不好？倘若是美梦一吻就会醒的，要是没醒就说明是真的。”
可坠镜却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贪恋。
“不要……就算是梦，也请你在我梦里多呆一会，至少别让我醒那么快……”
绾绾无奈又心疼，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刮过。
抬头一看，方才还只是阴沉的天色此刻已经暗得像泼了墨。
云层厚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来，分明是要下暴雨的模样。
她推了推怀里的人，语气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坠镜，你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我身子弱要是淋了雨会感冒的，到时候又要难受好几天。”
闻言他这才稍稍松了点力道，却依旧还是不敢彻底的放开。
只是低头紧张看着她，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不安，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绾绾乖巧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要不咱们先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真好……”坠镜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梦里的你会笑会撒娇……”
“就连身子也是温温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