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古洞内,岁月无声流淌,唯有灵泉叮咚与圣光麒麟偶尔的低鸣,打破这片维系着脆弱生机的宁静。陶乐依旧沉睡,如同被封禁在琥珀中的虫豸,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滞。但那枚悬浮于他丹田上方、由紫霄元君以精妙雷法暂时稳固的混沌星墟元婴虚影(真实的元婴仍在他体内,只是被外力显化稳定),核心处那一点混沌星璇的旋转,较之三月前,终究是肉眼难以察觉地……快了一线。
旧流云令引发的异动与流云祖师的留言,如同一块投入死潭的巨石,在紫霄元君心中激起千层浪后,迅速转化为雷霆般的行动力。
接下来的一个月,流云剑宗表面依旧在舔舐伤口,修复秩序,但暗地里,一股隐秘的力量在紫霄元君的授意下高效运转起来。
她亲自坐镇宗门最深处、仅有宗主与极少数核心长老有权限进入的万象秘阁。这里收藏的并非寻常功法典籍,而是流云剑宗万载以来收集的各类上古残卷、异闻录、秘境图谱、乃至某些禁忌存在的只言片语记载。灰尘在经年累月的静谧中沉积,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与灵木混合的气味。
紫霄元君不眠不休,强大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筛网,飞速掠过一排排以特殊禁制保护的玉简、骨书、帛卷。她在寻找一切与“寂灭星渊”、“混沌残片”哪怕只有一字关联的记载。
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有关“寂灭星渊”的直接记载几乎没有,倒是一些关于上古星域崩塌、宇宙边荒绝地的描述中,偶尔会出现“星渊”、“死寂之域”等模糊词汇,但无法确认是否同一处。
转机出现在第七日。她在整理一批得自某个早已覆灭的古宗门遗址的残破玉简时,于一枚记载着该宗前辈探索“无尽虚空裂隙”见闻的碎片中,发现了这样一段话:
“……于虚空乱流深处,见一裂隙,隐有星光吞吐,然其光死寂冰冷,靠近则神魂欲冻,灵力滞涩。同门有擅推演者,观其星象轨迹,惊曰:此乃‘归寂星路’之痕,指向传说中的‘寂灭坟场’,生者勿近,近则道消……吾等惶恐退走,不敢复探。”
归寂星路!寂灭坟场!这两个词,与“寂灭星渊”的意境何其相似!而且提到了星光死寂、冻结神魂灵力的特征,也与流云祖师留言中的“大恐怖”隐隐对应。
紫霄元君精神一振,立刻以此为线索,在秘阁中寻找更多关于“归寂星路”的记载。又耗费了五日,她终于在一部极其古老、以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寰宇异闻初考》残本中,找到了一幅简陋到几乎难以辨认的星路示意图,以及旁边一段注释:
“归寂星路,非常规星空航道,乃古仙神大战,击碎星域,法则崩坏后形成的异常引力脉络。沿此路而行,可达诸多已死或濒死之星域、秘境碎片,亦可能坠入永恒虚无。星路节点变幻莫测,非有特殊信物或与‘死寂’法则有缘者,难以定位入口。”
星路示意图旁,还模糊标注了几个疑似节点的符号,其中一个扭曲的星芒标记旁,写着一个几乎磨灭的小字——“渊”。
“就是它!”紫霄元君美眸中精光爆射!虽然依旧没有“寂灭星渊”的直接入口坐标,但这“归寂星路”无疑是一条关键线索!流云祖师留下的旧令牌,或许正是定位并开启某个星路节点的“信物”!
她小心地将这两份关键信息拓印下来,收好。
与此同时,她暗中通过诛魔阁残存的秘密渠道,向整个东域乃至更遥远地域的隐秘交易网络,发布了针对“混沌属性天材地宝”、“稳固濒碎元婴秘法”、“滋养龙魂圣物”以及“归寂星路相关信息”的高额悬赏。悬赏以隐秘的方式进行,并未直接提及陶乐与寂灭星渊,但足以吸引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探险者与情报贩子。
然而,真正能对陶乐目前状态起到立竿见影效果的东西,实在太少。悬赏发出半月,仅有几条关于“混沌属性”的模糊线索,且真假难辨,大多指向一些险绝之地,对此刻的陶乐而言毫无意义。
就在紫霄元君一筹莫展,考虑是否要亲自前往几个疑似与上古星域有关的险地查探时,一直负责看护照料陶乐的雷狱峰弟子,传来了一个令人惊疑的消息。
“师尊,陶长老的……剑,昨日夜里,自行震动了一下,并散发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灰光,持续了大约三息。”
陶乐的剑?是那柄混沌星墟剑!
紫霄元君立刻赶到静心古洞。那柄古朴的长剑,正静静躺在陶乐身侧,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她小心地以神念探查,剑身冰凉沉寂,并无任何异常灵力波动,仿佛弟子的汇报只是一场错觉。
但当她将神念仔细渗透剑身内部时,却隐约感觉到,剑脊深处,那原本与陶乐混沌星墟元婴紧密相连的剑灵本源(此剑早已孕育出微弱的剑灵),虽然同样沉寂,但其最核心处,似乎也有一点与陶乐元婴深处那混沌星璇同源的、极其微弱的波动,正在极其缓慢地……苏醒?
“剑随主变……”紫霄元君若有所思,“陶乐的道基破碎,元婴沉寂,其本命法剑的剑灵亦随之陷入死寂。如今剑灵竟有苏醒迹象,虽微不可察,但或许意味着……陶乐自身的真灵,在那‘寂灭星渊’线索的刺激下,或者在那旧令牌的共鸣下,开始了某种连我们都无法感知的、更深层次的‘演化’或‘挣扎’?”
她看着陶乐平静的睡颜,又看了看那柄看似平凡的长剑。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
如果,陶乐无法立刻前往“寂灭星渊”寻找生机,那么,能否……让“寂灭星渊”的某种力量,或者说,让那枚旧流云令中蕴含的“归寂星路”坐标道韵,以更温和、更可控的方式,提前与陶乐产生接触和共鸣?
比如,将这枚令牌,或者其投射出的星图道韵,与陶乐的本命法剑……相结合?以剑为桥,以星图为引,缓慢引导一丝可能与“寂灭星渊”相关的法则气息,去刺激、温养他那破碎的元婴?
这个想法极为冒险。剑灵微弱,陶乐元婴濒碎,任何外来的、性质不明的力量干扰,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
紫霄元君沉吟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她没有立刻实施这个危险的想法,而是准备先行验证。
她取出了那枚旧流云令,再次以自身精纯平和的雷元(经过特殊转化,不带攻击性)缓缓激发令牌。这一次,令牌没有投射出完整的星图,只是在其表面,再次浮现出那些黯淡流淌的云纹与中心那点幽光。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缕被激活的、微弱的古老道韵,将其缓缓靠近陶乐的混沌星墟剑。
就在那道韵气息接触到剑身的刹那——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脆无比的剑鸣,陡然自长剑内部响起!剑身之上,那点原本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与陶乐元婴同源的波动,猛地增强了一丝!剑脊处,一道极其细微的、灰蒙蒙的混沌剑气,竟然自主吞吐了不足一寸,便又迅速缩回!
与此同时,静卧的陶乐,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搭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弹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若非紫霄元君神念时刻笼罩,几乎无法察觉!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那枚旧流云令中心的幽光,在剑鸣响起的瞬间,亮度也微不可察地增加了一分,仿佛与剑灵产生了某种……共鸣!
有效!而且,这种共鸣似乎对两者都有微弱的刺激作用!
紫霄元君心头狂震,立刻停止了激发。她不敢过度刺激,但方才那短暂的一幕,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想——这枚流云祖师留下的令牌,与陶乐的混沌星墟之道,尤其是与他这柄本命法剑,存在某种深层次的、她尚未完全理解的联系!
“或许……祖师当年所得的‘混沌残片’,与陶乐所悟的‘混沌星墟’,系出同源?而这令牌,不仅是地图钥匙,本身也蕴含着一丝那种力量的道韵?”紫霄元君思绪飞转。
她看着那枚令牌,又看看长剑,再看看陶乐,一个更加完整、但也更加复杂的计划,逐渐在她脑海中成形。
她需要找到一种方法,能将令牌中的星图道韵安全、可控、持续地引导出来,并与陶乐的剑灵、乃至他破碎的元婴,建立一种稳定的“桥梁”或“共鸣回路”。这需要极其高明的阵法、炼器以及温养神魂的手段。
“宗门内,或许有一人可助我……”紫霄元君想起了那位常年隐居在器冢深处,脾气古怪却炼器造诣通玄,更对温养器灵、修复道基有着独到研究的哑仆长老。
只是,想要请动那位几乎不理世事、只沉迷于自身世界的哑仆长老出手,绝非易事,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或者……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
紫霄元君目光落在旧流云令和混沌星墟剑上,心中有了计较。
就在她准备动身前往器冢时,静心古洞外,传来一名心腹弟子急促的传音:
“禀元君!山门外,有一自称来自‘天机阁’的游方修士求见,称有关于‘归寂星路’与‘龙魂涅盘’的要紧消息,指名要见诛魔阁主事之人!此人修为莫测,似有元婴后期,且……身负重伤!”
天机阁?那个以贩卖情报、窥探天机闻名,却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组织?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还带着如此针对性的消息?
紫霄元君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平静了不久的流云剑宗,似乎又要被卷入新的漩涡。而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带来的究竟是绝境中的曙光,还是另一重深渊的诱饵?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清冷威严的神色,一步踏出静心古洞。
“带他来‘问雷台’,本座亲自见他。”
无论来者是敌是友,是机缘还是陷阱,她都必须面对。为了昏迷的陶乐,为了那枚黯淡的龙蛋,也为了风雨飘摇的宗门。
新的博弈,即将开始。而陶乐那沉寂的意识深处,因剑鸣与令牌的共鸣,仿佛有一颗火星,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