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庭疆域暂时恢复了平静,一种基于“轮转规则”的全新秩序如同柔和的晨曦,笼罩着这片饱经创伤的星域。星辰的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加温润,能量的流动也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幸存的生灵们贪婪地呼吸着这劫后余生的空气,感受着物质结构在新规则下的稳固,心中对那位坐镇昆仑之巅的身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敬畏。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龙渊星港的研殿,在青松先生的主持下,正全力分析着这片被陆沉舟强行重塑的规则环境。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光幕上刷新,研究人员们脸上混杂着兴奋与困惑。
“不可思议……光速常数稳定在原有值的百分之九十五,但能量传递效率反而提升了?这违背了……”
“强相互作用力参数出现周期性微波动,但物质稳定性并未受影响,反而表现出某种……自我修复倾向?”
“首领重构的规则,似乎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存在一个动态平衡区间,允许一定范围内的‘变量’存在!”青松先生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研究光芒,“这、这才是真正的‘活’的法则!远比议会那僵死的秩序更符合宇宙的本质!”
但兴奋之余,忧虑也随之而来。他们检测到,在星庭疆域的边界,那被驱离的“归零”之力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如同冰冷的暗礁,顽固地盘踞着,并且似乎在积蓄力量,调整着策略。更深处,那秩序之源散发的恶意,有增无减。
“议会绝不会就此罢休。”青松先生面色凝重地看向昆仑山方向,“下一次攻击,恐怕将是雷霆万钧。”
与此同时,冷凝霜在处理完天垣星港的善后事宜后,没有丝毫停歇,便径直来到了昆仑之巅。她心中那份不安,随着距离陆沉舟越近,反而越发清晰。
当她穿过缭绕的云海,踏上那熟悉的洞府平台时,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盘膝而坐的身影。气息浩瀚,与整个星庭的规则脉络隐隐共鸣,仿佛他便是这片星域的天心。
但冷凝霜的心,却猛地一沉。
太冷了。
以前的陆沉舟,虽然也常常沉静,但那份沉静之下,是内敛的热血,是坚定的意志,是能让她感受到温度的“人”的存在。而此刻,他坐在那里,却更像是一座覆盖着万年冰雪的山峰,一座运转着冰冷规则的神像。他的眼眸睁开,看向她,那曾经深邃却蕴含情感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如同星云旋涡般的漠然,仿佛在审视一个与周遭环境无异的“存在”。
“首领。”冷凝霜压下心头的悸动,上前一步,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星庭伤亡统计初步完成,损失……惨重。规则重构区域稳定,但边界压力持续增大。归亡教团残余势力在规则动荡期间异常活跃,已被影殿压制。”
她简洁地汇报着情况,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沉舟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陆沉舟微微颔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知晓了。规则重构初定,尚需稳固。战殿需尽快适应新环境,研殿加快解析,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回应条理清晰,决策精准,却让冷凝霜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惨烈规则大战、守护了亿万生灵的领袖,更像是一个……发布指令的机器。
她抿了抿唇,冰蓝色的眸子直视着那双漠然的眼,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的话:“你呢?你……还好吗?”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那混沌般的眼眸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规则重构,消耗甚巨。无妨。”
“无妨?”冷凝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陆沉舟!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还像个人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山巅炸响。
陆沉舟周身那仿佛与规则融为一体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他看向冷凝霜,那双漠然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挣扎。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滞涩,“我在守护星庭。”
“守护星庭,就要把自己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吗?!”冷凝霜上前一步,几乎与他面对面,她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剑意与生机并存的轮转气息,如同寒风般冲击着陆沉舟那趋于绝对理性的规则外壳,“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战吗?不是为了建立一个冰冷的、完美的规则机器!是为了活着的人!是为了希望,为了情感,为了那些……让你之所以是陆沉舟的东西!”
她的话语,字字如剑,并非攻击,而是试图斩开那层越来越厚的、名为“规则”的冰壳。
陆沉舟怔住了。冷凝霜的话语,与他内心深处那被压抑的、属于“人”的部分产生了共鸣。他想起了狼牙的誓言,想起了穿越之初的不甘,想起了与青松、夜枭、冷凝霜他们并肩作战的岁月,想起了星火广场上那些年轻学员充满希望的眼神……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如同被尘土掩盖的星辰,在他那趋于漠然的心海中,重新闪烁起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凝霜。”他低声唤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冷凝霜”或毫无称呼。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属于“人”的疲惫和……迷茫。
就在他心神动摇,人性的光辉与规则的冷漠激烈交锋的这一刻——
嗡——!
一股远比之前“归零”更加恐怖、更加绝对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仿佛源自整个宇宙的底层逻辑本身!星庭疆域那刚刚稳定下来的、由陆沉舟重构的“轮转规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并且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不是抹除,不是覆盖,而是……否定!
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不存在”意蕴,如同最高指令,开始从概念层面,否定陆沉舟所定义规则的存在基础!
“检测到超高规格规则打击!概念层面!”青松先生的惊骇呼声通过紧急通讯传来,“它在否定我们存在的‘合理性’!所有系统正在失去逻辑支撑!”
星庭疆域内,刚刚重建的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慌取代。星辰的光芒开始扭曲、淡化,物质结构变得虚幻,连空间本身都仿佛要解体!
宇宙秩序之源,动用了其终极手段——“最终净化协议”!它不再试图修改或抹除,而是直接从宇宙底层逻辑中,删除“星庭”以及其相关规则定义的“存在”概念!
陆沉舟猛地抬头,那刚刚因冷凝霜的话语而泛起波澜的眼眸,瞬间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充斥。他感受到自身与这片星域规则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否定!他重构的规则体系,正在从根源上瓦解!
这不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权的终极裁决!
“终于……来了吗……”陆沉舟缓缓站起身。在他身后,是脸色苍白的冷凝霜,以及通过各种方式感知到这场终极危机,将信念汇聚而来的所有星庭生灵。
他的目光扫过冷凝霜那充满担忧却依旧坚定的脸庞,扫过下方那片他立志守护的星空。
人性与神性的挣扎,在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
守护,需要力量,但驱动力量的,永远应该是那颗属于“人”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那混沌的旋涡依旧在,但深处,却重新燃起了属于陆沉舟的、炽热而坚定的火焰。
“我的道,是轮转,是包容,是希望,是众生的选择!你以‘不存在’来否定,我便以‘存在’来回应!”
“这,就是我的‘存在’之证!”
他一步踏出,并非冲向虚无的敌人,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人性情感与规则权柄的意志,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可能的“存在之光”,悍然撞向了那源自宇宙底层的、冰冷的“否定”意志!
最终的净化,与不屈的存在,在这概念层面,展开了决定无数维度命运的终极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