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熊的头转过来,红眼亮得刺人。
云小糖没动。
她盯着那双眼睛,手指慢慢收紧,玉簪在掌心发烫。刚才的画面还在脑子里回放——小男孩被拖进雾里,门关上,哭声断了。可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她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青铜残片,又摸了摸怀里的照片。
洛无涯站在门口,呼吸很轻,脸色还没完全缓过来。白焰趴在地上,尾巴尖微微抖着,火墙已经熄了,只剩焦黑的木板冒着烟。
“这熊不对劲。”她开口,声音不高,“它指给我们东西,又突然变脸,像在演戏。”
洛无涯抬眼:“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操控?”
“不然呢?”她冷笑,“一个破玩具能懂什么叫‘裂隙之门’?它连字都不认识。”
她说完,弯腰把两张照片并排铺在地上。一张是从木屋地板下翻出来的,另一张是洛无涯贴身带着的。边角都磨毛了,颜色发黄,但内容一模一样——少年、父母、迷雾森林,还有背景里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树。
她的指尖碰了碰蝴蝶玉簪。
意识沉进去,藏宝图安静了一瞬,忽然震动。
【检测到双重情感锚点】
【是否启动空间映射?】
她点了“是”。
地图瞬间展开,烬渊大陆的轮廓浮现出来,迷雾森林区域开始闪烁红光。接着,三维投影升空——正是照片里的场景。树木、地形、角度,全都对得上。而画面中央,那棵被雷劈裂的老树正不断跳动,标记为“阵眼核心”。
云小糖睁眼,看向洛无涯:“找到了。阵眼不在屋里,是那棵树。”
他沉默两秒,点头:“走。”
白焰挣扎着站起来,腿有点软。云小糖蹲下,把手放在它头上:“你留下,守着这屋子,别让东西再动。”
虎崽子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哼,尾巴甩了甩,算是答应。
两人走出木屋,雾比之前淡了些,但林子里依旧安静得奇怪。脚踩在落叶上没有声音,连风都停了。
他们一路往北,藏宝图在脑中实时刷新方向。越往前,空气越沉,像是压了层看不见的东西。
半小时后,眼前豁然开阔。
一棵巨大的古树矗立在空地中央,树干从中裂开,焦黑一片,像是被天雷劈过不止一次。树根盘错,形成一个凹陷的坑,形状像极了青铜残片上的凹槽。
云小糖停下脚步:“就是这儿。”
洛无涯环顾四周,重剑握在手里,指节泛白。他没说话,但眼神紧绷。
“试试看。”她递出照片,“把你的那张放进去。”
“放哪?”
“树根那个坑。”
他皱眉:“你觉得……它会认这个?”
“你不信可以不试。”她耸肩,“但我刚看到地图提示了——‘亲情记忆可削弱阵法效力’。这不是巧合。”
洛无涯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从怀里掏出照片,慢慢蹲下,把纸片放进树根的凹陷处。
一瞬间,整棵树轻轻震了一下。
树皮上的裂纹开始泛光,淡淡的蓝白色顺着纹路蔓延,像是血管被注入了什么。紧接着,周围的雾气缓缓退散,原本压抑的气息也松了几分。
云小糖眯眼:“有效。”
她立刻伸手入储物戒,取出备用的短刀,蹲到树旁,用刀尖刮了点树皮下来。黑色粉末簌簌掉落,碰到地面时发出轻微的“滋”声。
“有腐蚀性。”她收回手,“但这层是外罩,里面已经被改造成阵法载体了。”
“谁干的?”洛无涯问。
“还能有谁?”她冷笑,“想用你过去的人,要么知道你家事,要么……本来就在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树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一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黑袍,面具,紫晶镶嵌在额前,边缘渗出暗红液体,像是血,又不像。
云小糖瞳孔一缩,下意识挡在洛无涯前面。
那人站定,声音沙哑:“三年了,守夜人首领亲自带路,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洛无涯上前半步:“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笑了,“你不记得了?当年你逃出迷雾,连家都卖了,还敢问我是不是自己人?”
云小糖猛地回头看他。
洛无涯脸色变了。
“我没有卖。”他声音压得很低,“那天我被人拖走,醒来已经在营地。我找过,房子没了,你们……都没了。”
“哦?”面具人歪头,“那你现在回来干什么?缅怀?赎罪?还是说——”他目光转向云小糖,“来帮她找三神器,重启神境?”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云小糖没答话,手指悄悄绕了下发尾,另一只手摸向储物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无涯开口,“但我今天来,是为了破阵,不是听你讲废话。”
“破阵?”面具人嗤笑,“你以为这阵是困你们的?它是护着你们的。要不是有它拦着,你现在早就被毒雾吞噬了。”
“那你呢?”云小糖终于开口,“装神弄鬼站在这儿,是为了感谢我们帮你维护阵法?”
面具人没理她,只盯着洛无涯:“你爸死前最后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洛无涯呼吸一顿。
“他说——‘别回来’。”面具人缓缓道,“可你回来了。所以,这次是谁派你来的?幽冥殿?还是……她背后的势力?”
“没人派我。”洛无涯握紧剑柄,“我自己要来。”
“好啊。”面具人退后一步,双手摊开,“那你看看清楚,这树底下埋的是什么。”
他说完,抬脚往树根一跺。
地面裂开一道缝。
泥土翻开,露出半截手臂。
灰白,干枯,指骨上戴着一枚青铜戒指,刻着守夜人编号:L-09。
洛无涯整个人僵住。
那是他的编号。
也是他父亲的身份标识。
云小糖迅速扫视周围,藏宝图仍在运行,但没有预警。说明对方暂时没有攻击意图,至少不是直接动手。
“你想让我们信你?”她冷笑,“拿出点真东西。”
面具人低头,伸手摘下面具。
一张苍老的脸露出来,左脸被烧伤,眼皮半垂,右眼却锐利如刀。他看着洛无涯,声音低下去:“你小时候最爱吃你娘做的梅子糕,每次吃完都赖在厨房不肯走。你七岁那年发烧,整晚抱着那只布偶熊喊‘妈妈’。后来迷雾暴动,你爸把我推出去,自己冲回去救你……结果呢?你活下来了,他们没了。”
洛无涯嘴唇发抖:“你……是你?”
“我是你叔。”男人说,“你爸的亲弟弟。”
云小糖没动,但心里警铃大作。这人说得太细,不可能是假的。可问题来了——一个 supposed 已经死在迷雾暴动里的人,怎么活到现在?
而且,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指尖触到蝴蝶玉簪。
藏宝图忽然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异常生命波动】
【来源:面具人】
【状态:非生非死】
她心头一跳。
这不是活人。
至少,不完全是。
“你说你是他叔叔。”她开口,“那你告诉我,洛无涯小时候,他爸给他起的代号是什么?守夜人内部资料不会记录这种事。”
男人转头看她:“代号?他爸从来不叫他代号。他叫他‘小满’。”
云小糖呼吸一滞。
这是真的。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名字。
可越是真实,越让她觉得危险。
因为真正的亲人,不会用这种方式现身。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问。
“我要他做个选择。”男人盯着洛无涯,“继续当别人的走狗,还是拿回属于他家的东西。”
“什么东西?”
“钥匙。”男人抬起手,掌心躺着一块青铜片,和他们找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纹路更完整,“阵眼需要两块残片才能打开。你有一块,我有一块。合起来,能通向迷雾下的第一座守夜人密室。”
洛无涯盯着那块青铜片:“你怎么会有?”
“因为你爸临死前,把它塞进了我的尸体里。”男人冷笑,“他们以为我死了。可我没死透。我在地下爬了三年,靠一口怨气活着。”
云小糖突然出声:“等等。”
她看向树根处的照片。
刚才还好好放着的纸片,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上,照片突然自燃。
火焰是蓝色的,烧得极快,转眼就化成灰。
洛无涯冲上来:“怎么回事!”
“有人不想让我们记住过去。”她盯着灰烬,“或者……不想让真相浮出水面。”
面具人静静站着,没解释,也没动。
风吹过,扬起他的黑袍。
云小糖抬头,发现树皮上的光正在重新凝聚。
阵法,又要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