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晃了一下。
不是风。
云小糖站在营地边界线上,熔火弓搭在肩头,手指轻轻绕着发尾。岩甲在她身侧趴着,耳朵朝林子方向竖起,鼻孔微微张开。白焰蹲在高台上,爪子按着地面,尾巴绷得笔直。
三道人影从林间走出。
脚步很重,每一步落下,地面都震一下。他们穿的都是黑底红边的战衣,胸口挂着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数字:七、八、九。
后面陆续跟出七个人,气息一个比一个强。有人手里提着刀,有人背着双戟,全都盯着营地这边。
为首的那人披着黑甲,声音像砂石磨地:“烬渊没规矩,只认实力。你一个小丫头,在这儿建基地,聚这么多人,已经踩了前十的线。今天要么自己拆了它,要么我们动手。”
云小糖没动。
她抬头看着对方,杏眼睁得圆圆的,声音软软的:“所以你们是来打劫,还是来面试?”
周围一静。
黑甲男眉头皱紧:“你说什么?”
“我说。”她往前走了一步,裙摆扫过碎石,“这地方三年前还是毒圈边缘,草都不长一根。是我带人清废墟、挖地基、布防线,才让一百多人活下来。你要拆,得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营地墙头上站满了人。有人举着长矛,有人拉开了弓,没人说话,但眼神都很硬。
黑甲男冷哼一声:“少拿这些人当挡箭牌。我们是前十高手,不是来找麻烦的普通人。”
“哦。”她歪了歪头,“那你们想找谁的麻烦?”
“你。”他抬手指向她,“藏宝图是你在用吧?资源点全被你占了,空投箱、灵矿、神兽窝……别人连汤都没得喝。你这是垄断生存权。”
云小糖眨了眨眼:“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找到那些地方?”
“因为你运气好。”
“不对。”她笑了,“是因为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话一出,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高墙上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哟,前十来了九个,差一个榜首没到,排面不小啊。”
所有人抬头。
洛无涯靠在了望台栏杆上,青铜重剑扛在肩头,嘴角带着笑。他穿着灰袍,袖口卷到手肘,像是刚睡醒就赶过来。
黑甲男脸色沉下:“洛无涯,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跳下高台,落地没声,“我也在榜上,第二名。你们集体出动,不通知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走到云小糖旁边,看了她一眼:“你说呢?要不要我帮你作证,这基地不是靠运气建的?”
她摇头:“不用你作证。我自己能说清楚。”
洛无涯耸肩:“行吧。不过直接动手太难看。不如这样——比试。她赢一人,你们走一人;她输一人,立刻解散基地。怎么样?”
黑甲男冷笑:“你想护着她?”
“我不是护谁。”洛无涯摊手,“我是讲规则。你们说她违规,那就用规则解决。不然一群高手围攻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不好听。”
其他人交换眼神。
有个戴面具的女人开口:“可以。但加一条——她要是赢了,我们认栽。可要是她输了,不只是拆基地,还得交出藏宝图。”
云小糖马上接话:“行啊。但我要是赢了,你们每人留下一件材料,随便挑,铁片、兽牙、晶核都行。别说我欺负你们。”
“成交!”黑甲男挥手,“第一个,我来!”
他踏前一步,灵力涌出,地面裂开两道缝。
云小糖没拔弓。
她只是把手伸进储物戒,摸出一块土灵晶,递给岩甲:“吃点东西,待会可能要帮忙。”
岩甲低头咬住晶核,咀嚼缓慢。
她这才看向黑甲男:“你是第七名?”
“第六。”对方纠正。
“哦。”她点头,“刚才漏看了。”
她说完,闭了下眼。
藏宝图在脑子里展开,自动扫描对面十人。八个标记为“战力榜前十五”,三个在前十之内。但她注意到,有两个人袖口露出的纹路是紫色的,和墨九霄常用的毒纹一模一样。
更奇怪的是,其中四个人体内经脉流动的气息不太对劲,像是被人种过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心里有了数。
这些人不全是自愿来的。
有人被控制了。
她不动声色,只对洛无涯轻轻点了下头。
后者眼神微闪,悄悄退到侧边,盯住了那两个袖口带紫纹的人。
黑甲男等得不耐烦:“你还打不打?”
“打。”她说,“但我有个问题。”
“说。”
“你真觉得我是靠运气活着的?”
“不然呢?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战术布局?”
她笑了:“那你知不知道,西墙塌陷那天,是谁第一时间发现骨坑里的符文?是谁连夜画出防御塔布防图?又是谁把风狐族请来当外援的?”
黑甲男愣住。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她声音轻了下来,“还是被人骗了。”
这话一出,队伍里有人眼神闪了闪。
洛无涯在旁边低笑一声。
黑甲男怒吼:“少废话!接招!”
他冲上来,拳头裹着暗红色灵力,砸向地面。轰的一声,裂缝蔓延五米,直逼云小糖脚边。
她轻轻跳开,落地无声。
右手一抬,熔火弓出现在手中。
弓弦拉满,一支火焰箭凝聚成形。
“你说我只会捡破烂?”她眯起眼,“那你看看这个。”
箭射出,不是冲人,而是斜飞上天。
在最高点炸开,化作一片赤光,照亮整个南林。
所有人都抬头。
只见空中浮现出一道虚影——是地图轮廓,标着十几个红点,分布在不同位置。有些是空投区,有些是灵矿,还有几个闪烁的黄点,写着“可驯服异兽”。
“这是……”有人惊呼。
“藏宝图的一部分。”她说,“我不光知道资源在哪,我还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刷新。你们现在站的地方,三分钟后会有一次小型毒雾回流。要不咱们继续打?或者……你们先挪个地?”
众人脸色变了。
洛无涯吹了声口哨:“挺狠啊。”
黑甲男咬牙:“装神弄鬼!”
“是不是装神弄鬼。”她收弓入怀,“等毒雾来了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林子边缘的空气开始扭曲,一股灰绿色雾气缓缓升起,顺着风向飘来。
距离他们站的位置,只剩二十步。
队伍里有人后退。
黑甲男还想硬撑,但身边两人已经转身往侧边跑。
“你们!”他怒吼。
“对不起。”戴面具的女人低声说,“我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洛无涯拍拍手:“看来不用打了。”
云小糖看着黑甲男:“你现在还觉得,我是靠运气的吗?”
他死死盯着她,嘴唇发白。
她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营地大门。
岩甲站起来,庞大的身体挡住去路。
白焰从高台跃下,落在她肩头。
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对了,忘了说——三分钟后,毒雾会退。因为那个点,是我提前清过的净化区。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留下来试试。”
说完,她推开栅门,走进营地。
身后一片沉默。
洛无涯慢悠悠跟上去,在经过黑甲男身边时,低声说了句:“下次被人利用之前,先查查自己胳膊上有没有针眼。”
然后他也走了。
剩下九个人站在原地,有的喘着粗气,有的低头看着袖口的紫纹,还有的正悄悄撕下手臂上的符纸。
云小糖回到广场中央,抬头看了眼藏宝图。
地图上,南林方向的红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个移动的小蓝点,停在原地没动。
她把熔火弓插回腰侧。
手指绕了绕发尾。
远处,最后一缕夕阳照在高墙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