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市仙堂
阳光海岸小区门禁森严。齐四明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鸭舌帽,抱着一箱保健品在门口登记。
12栋802,周女士的保健品。他给保安看送货单,客户说急用。
保安狐疑地打量他:周老师家都是徒弟亲自收货的。
徒弟不在,刚打电话让我直接送上去。齐四明面不改色,要不您打电话问问?
这一招叫权威嫁接,利用基层员工不愿打扰上级的心理。果然,保安摆摆手放行了:电梯在右边。
12栋是楼王位置,直面中央花园。齐四明乘电梯上8楼,802门口挂着清修净地的木牌,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诵经声。
他按下门铃,退后一步调整藏在胸前的微型摄像头。
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素色旗袍,面容姣好但眼神警惕:您找谁?
周女士的保健品。齐四明举起箱子,付过款了,说是急用。
女孩皱眉:我们没订...
小梅,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声。
送保健品的,说师父您订了。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盘发髻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齐四明,你哪家公司的?
齐四明早有准备:康寿堂的,张阿姨介绍。她说您这需要五行养生粉,预付了八千。他故意说错金额,观察对方反应。
周大仙——齐四明确定就是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板起脸:张居士搞错了,我们这不卖保健品。她就要关门。
等等。齐四明压低声音,其实我是慕名而来。张阿姨说您看事特别准,我家里最近不太平...
周大仙的手停在门把上,重新打量齐四明:进来吧。小梅,看茶。
客厅被改造成佛堂,供着三尊齐四明不认识的佛像,香炉里插着粗大的香。靠墙的玻璃柜里摆满各种和证书——国际易学大师道教协会荣誉顾问之类,齐四明一眼就看出是山寨机构发的。
先上香。周大仙递给他三支香,三百。
齐四明乖乖付钱,按指示拜了拜。周大仙坐在法坛后的太师椅上,闭眼掐指:你身上有阴气,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
标准的冷读开场。齐四明装作惊讶:您怎么知道?
仙家告诉我的。周大仙睁开眼,你生辰八字?
齐四明报上准备好的假八字。周大仙又闭眼片刻,突然浑身一抖,声音变得粗哑:吾乃黄三太爷!你这小辈冲撞了仙家,要破灾!
齐四明强忍笑意,这表演比视频里还浮夸。周大仙——现在是黄三太爷——开始念叨一堆晦涩词句,大意是他前世杀生太多,今生要遭报应。
...需破三关,打点各路仙家,共八千八百元。
齐四明装作惶恐:这么贵?我没带那么多钱...
可先付定金,三千八。周大仙恢复原声,错过今日,灾劫加重就难解了。
齐四明犹豫着掏出钱包,这时里屋传来电话铃声。周大仙示意徒弟小梅去接,自己继续游说:破关后保你全家平安,事业顺利...
小梅匆匆回来,在周大仙耳边低语几句。周大仙脸色一变,突然站起来:今日法事到此为止,仙家另有指示。小梅,送客。
齐四明莫名其妙地被请出门,隐约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电梯下行时,他检查偷拍的视频——画面清晰,周大仙的表演和要钱过程全录下来了。
刚出小区门,手机响起。张州雨。
齐四明,你在哪?她的声音带着急切,我刚查到周红梅——就是那个周大仙的资料,她涉嫌多起诈骗,但受害人都不愿作证。
巧了,我刚过她。齐四明笑道,拍到些有意思的东西。不是说三点见吗?
情况有变。张州雨压低声音,周红梅背后可能有个保健品诈骗集团,利用出马仙身份推销高价保健品。我同事说刚有老人被忽悠买了十万块的,住院了。
齐四明想起自己冒充的正是保健品送货员,难怪周大仙突然变脸——可能把他当成同伙来分赃的了。
我现在去你那儿?
不,太显眼。张州雨想了想,七点,城西麦当劳。带上你拍的东西。
挂断电话,齐四明决定再去拜访老孙,多了解些的内幕。经过一家茶叶店时,他隐约感觉有人跟踪。回头看去,只有几个普通行人。
可能是错觉,他想。但老孙的警告在耳边回响:...背后有人。
茶叶店玻璃反射中,一个戴墨镜的男子在街对面停下,假装看手机。齐四明的心跳加快了——这不是错觉。
他拐进一条小巷,加快脚步。出巷口时差点撞上一个老太太。
小伙子,走路看着点!老太太扶住他,手劲大得惊人。她压低声音,别回头,有人跟着你。去前面超市后门走。
齐四明惊愕地发现,这竟是老孙扮的!老头戴着假发,穿着女装,活脱脱一个老太太。
你...
快走!老孙推他一把,自己朝反方向蹒跚而去。
齐四明按指示穿过超市,从后门打车离开。车上他检查背包,发现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是老孙手写的几张纸——周大仙与康寿生命科技的资金往来记录。
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小子,你惹上麻烦了。周红梅不只是出马仙,还是康寿的直销头目,专骗老人买。三年前有个老太太吃她的药肝衰竭死了,但证据被压下了。小心!
齐四明握紧信封,望向车窗外流动的城市风景。这案子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但想到晚上要见的张州雨,和那些可能还在被骗的老人,他决定继续查下去。
毕竟,有些人十年没见,一出现还是能让你心甘情愿跳火坑。齐四明苦笑,不知道说的是张州雨,还是那个固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