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刑警介入
坊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林远正在翻阅一叠旧案卷。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让他想起三年前那起水泥藏尸案。升任副局长后，他依然保持着亲自参与重大案件调查的习惯。
林局。卜梅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妇联转来一个特殊求助，我觉得您应该看看。
林远接过档案袋，里面是沈玉晴的求助信和收集的证据——小桃的画作、隔壁房间的照片、铁皮盒里的物品复印件，以及一段手机录制的诡异敲墙声。
单亲妈妈，孩子白血病，声称邻居用超自然手段骚扰...林远快速浏览着材料，听起来像精神压力导致的妄想。
确实。卜梅点头，但有两个细节很怪——第一，她提到的隔壁租户林志敏，系统显示此人五年前就因精神分裂症住院治疗，理论上不应该在外租房。
林远挑眉：第二呢？
第二，那间504公寓。卜梅调出电脑记录，十年前确实发生过母亲误杀儿子后自杀的案件，但诡异的是，之后有三位租客报告过类似现象——孩子声称看到墙里的小朋友，而且...这些孩子都患有白血病。
林远放下档案，眼神变得锐利：太巧合了。联系那个母亲，我亲自去看看。
当林远和卜梅敲开沈玉晴的家门时，看到的是一位憔悴不堪的年轻母亲，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怀里紧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谢谢你们来...沈玉晴声音嘶哑，屋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小桃真的能看到...那个孩子。
林远注意到客厅那面墙被胶带和棉被层层封住，上面贴满了符纸和十字架，像是绝望中的多重防护。
沈女士，我们需要先确认几个事实。林远出示证件，您隔壁现在住着什么人？
林志敏，至少他是这么自称的。沈玉晴疲惫地说，但物业说那间房空了大半年。
卜梅检查了门锁：有近期撬动的痕迹，锁芯很新，应该是被人更换过。
林远走向那面被封闭的墙，轻轻撕开一角壁纸。下面的石膏板上布满了指甲抓痕和歪歪扭扭的刻字：妈妈我错了放我出去爸爸别打妈妈...
这不是恶作剧能解释的。林远转向沈玉晴，您说孩子和这个...存在有过交流？
小桃突然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小杰说他很冷，墙里又黑又湿。他妈妈让他躲好，等爸爸走了就放他出来，但是...小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属于她年龄的悲伤，妈妈忘记放他出来了。
房间温度似乎骤然下降。林远蹲下身，平视着小桃：小杰还告诉你什么了？
他说他爸爸现在变成叔叔了，但还是很凶。小桃玩着手中的玻璃珠，叔叔想把小杰找出来，但是小杰害怕...因为叔叔和爸爸长得太像了。
林远和卜梅交换了一个眼神。根据档案，林小杰的父亲林国栋五年前车祸身亡，而他的弟弟林志敏确实与他相貌相似。
沈女士，我们需要进入隔壁房间调查。林远做出决定，您有最近见到林志敏吗？
昨天在超市见过，他好像上夜班...沈玉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今天早上回来过！我听到隔壁有动静，从猫眼看到他提着个黑色大袋子离开。
林远立即联系了林志敏工作的超市，确认他今天请了病假，没去上班。
不对劲。卜梅警觉地说，如果他不是合法租户，为什么要冒险白天回来？那个黑色袋子里装了什么？
技术科很快带来了开锁工具。当504的门被打开时，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房间比沈玉晴描述的更空了——折叠床、日用品全都不见，只剩下墙上的儿童画被人用红颜料打了个大大的叉。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板中央摆着一个小铁盆，里面是烧焦的纸灰和几颗融化变形的玻璃珠。
他在进行某种仪式...卜梅戴上手套检查灰烬，这些是病历纸的碎片，看这个抬头——坊城市精神卫生中心。
林远走向那面贴过儿童画的墙，发现墙面有明显的新近修补痕迹。他示意技术员过来取样，同时问沈玉晴：您之前看到的画就是贴在这面墙上？
沈玉晴点头：全是红色蜡笔画的，很阴森...但现在都不见了。
技术员突然惊呼：林局，墙里有东西！
红外扫描显示，墙内空腔中有个约一米长的金属物体。林远果断下令破墙，随着石膏板被砸开，一个生锈的保险箱露了出来。
保险箱没有上锁。林远缓缓打开箱门，里面整齐摆放着几件儿童衣物、一个病历本、一瓶已经干涸的红色颜料，以及...一把带锈迹的水果刀。
这是...卜梅翻开病历本，林小杰的白血病治疗记录，最后一页是死亡证明，死因是...锐器刺伤导致失血性休克。
但新闻报道说他被母亲误杀。沈玉晴颤抖地说。
媒体当年得到的消息不准确。林远仔细检查那把刀，真正的死因被隐瞒了，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位母亲的名誉。
他转向保险箱里的另一件物品——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缕长发和一张字条：找到你了，小杰。爸爸带你回家。
这不是林志敏的东西。林远的声音变得凝重，笔迹比对显示，这是林国栋的字迹。也就是说...
林国栋在儿子死后进入过这个房间！卜梅接上思路，但根据记录，案发后这里一直被封存，直到半年后才重新出租。
沈玉晴突然脸色煞白：等等...如果林国栋知道儿子死在墙里，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字条？除非...
除非他才是真正的凶手。林远得出结论，那位母亲不是误杀儿子，而是在反抗家暴时刺伤了丈夫，然后为了保护孩子将他藏在墙里，没想到孩子已经...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沈玉晴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惨白：什么？！...不，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林远问。
幼儿园...小桃的班主任说，有个自称她父亲的人强行带走了她！
林远立刻联系指挥中心发布警报，同时调取幼儿园监控。画面显示，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瘦高男子出示了伪造的监护权文件，声称沈玉晴精神失常被强制住院，他作为生父必须接管孩子。
是林志敏！沈玉晴几乎崩溃，他为什么抓小桃？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不需要认识小桃。林远快速分析，他只需要一个患白血病的孩子...来完成他哥哥未完成的事。
什么意思？沈玉晴抓住林远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他的肉里。
林远展示保险箱里的那些儿童衣物：这些不是林小杰的。看尺寸，属于不同年龄段的孩子。我怀疑过去几年里，林志敏一直在寻找替代品。
替代品？
替代他侄子。卜梅解释道，根据精神科记录，林志敏患有感应性精神病，通常会模仿亲近家人的行为。他哥哥林国栋一直在寻找藏在墙里的儿子，现在林志敏继承了这种执念。
沈玉晴瘫坐在地上：所以那些白血病孩子...小桃只是他最新的目标？
不仅如此。林远翻看着从灰烬中抢救出的病历碎片，林志敏可能相信，通过某种仪式，他可以将小桃小杰，完成他哥哥未竟的心愿。
技术科传来好消息——通过追踪沈玉晴前夫王新国的通话记录，他们定位到林志敏可能藏身的地点：城郊一处废弃的制药厂实验室。
王新国认识林志敏？沈玉晴难以置信。
恐怕是的。林远调出通话记录，过去一个月他们联系频繁，而且...你公司的王总也参与其中。
沈玉晴如遭雷击。林远向她解释，调查发现王总和王新国是远亲，而林志敏曾在王总名下的药店工作过。三人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利益链：王新国想夺回抚养权减少抚养费；王总想逼迫沈玉晴就范；而林志敏...只需要一个生病的孩子来完成他病态的仪式。
警笛划破雨夜，林远带队冲向废弃药厂。沈玉晴坚持同往，坐在警车后座不停颤抖。
小桃会没事的。林远试图安慰她，林志敏的病历显示，他从不伤害孩子，只是...试图用他的方式他们。
什么方式？
根据精神病学家的笔记，他相信白血病是被困住的灵魂，需要通过释放仪式来治愈。林远谨慎地选择着词语，具体方式我们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被他带走的孩子们后来都康复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而且性格大变，像是...换了个人。
药厂铁门被风雨吹得哐当作响。特警迅速包围了主楼，热成像显示三楼实验室有两个热源——一个小而弱的，应该就是小桃；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围着她移动。
攻入！林远下令。
突击队踹开实验室大门时，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毛骨悚然——林志敏穿着白大褂，站在一个画满诡异符号的圆圈中央，而小桃被安置在圈内的简易病床上，静脉连着输血袋。
最可怕的是，墙上投影着林小杰生前的照片，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音响中循环播放：爸爸，我在这里...放我出来...
你们来得太早了！林志敏歇斯底里地大喊，还差最后一步！小杰就能回来了！
林远举枪瞄准：放开孩子，林志敏！你侄子已经死了十年了！
林志敏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我哥临死前告诉我了...小杰的灵魂困在墙里，只要找到合适的容器...他轻抚小桃的脸颊，这个女孩完美匹配，同样的血型，同样的病...
沈玉晴冲上前：放开我女儿！你这个疯子！
林志敏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抵在小桃的输液管上：再给我十分钟！输血完成后，仪式就成了！小杰就能借着这个身体复活！
没有复活这回事。林远缓慢靠近，你哥哥骗了你，林志敏。法医报告证明，林小杰死于他父亲的家暴，不是被困在墙里。
你撒谎！林志敏的手剧烈颤抖，我哥说...他说那天他喝醉了，想带走小杰，我嫂子反抗时不小心刺伤了孩子...然后她出于愧疚自杀了...
你哥哥才是凶手。林远出示手机上的档案照片，法医确认，刺伤林小杰的刀上只有林国栋的指纹。你嫂子是在阻止他伤害孩子，而不是相反。
林志敏呆住了，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不可能...我哥说...
你哥哥利用你的精神疾病，让你相信了他的谎言。林远趁机上前控制住他，十年来，你一直在帮他完成那个疯狂的幻想——找回藏在墙里的儿子
医疗队迅速检查小桃，确认她只是被注射了镇静剂，输血袋里是普通生理盐水，没有实际危险。
沈玉晴抱着昏迷的女儿泪如雨下。林远指挥警员将崩溃的林志敏带走，同时搜查了整个实验室。在一个上锁的柜子里，他们发现了更令人不安的东西——五个玻璃罐，每个里面浸泡着一个白血病孩子的详细病历和个人物品。
这些都是他过的孩子。卜梅翻看着记录，奇怪的是，医学上这些孩子的病情确实都有好转...
林远沉思片刻：也许这就是他坚信自己正确的原因。但无论动机如何，非法拘禁和危害儿童安全都是重罪。
回程的救护车上，小桃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看着周围，然后对沈玉晴说：妈妈，我做了个梦...小杰说他找到妈妈了，他们现在很开心...
沈玉晴紧紧抱住女儿，泪水打湿了孩子的病号服。车窗外，暴雨渐歇，东方露出一线曙光。
结案报告会上，法医确认林小杰当年的死因确系他父亲林国栋所致。林志敏被送往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王新国和王总因共谋绑架被逮捕。而最令人唏嘘的是，那些曾被林志敏过的孩子，经过详细检查后发现，他们的康复与任何超自然因素无关，纯粹是获得了当时最先进的药物治疗——林志敏偷偷将哥哥的赔偿金用于购买这些昂贵药物，以自己扭曲的方式。
一周后，沈玉晴和小桃准备搬离那栋公寓。收拾行李时，小桃突然跑到那面墙前，轻轻敲了三下：咚、咚、咚。
令沈玉晴毛骨悚然的是，墙那边传来了两声回应：咚、咚。
但这一次，她没有害怕。而是蹲下身，温柔地对女儿说：跟小杰说再见吧，宝贝。他和妈妈要去更好的地方了。
小桃点点头，对着墙认真地说：再见小杰...谢谢你分享玻璃珠给我...
搬家的卡车驶离时，沈玉晴似乎看到504的窗口站着两个人影——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朝她们挥手告别。
妈妈，你看！小桃指着窗口，小杰和他妈妈！
沈玉晴眨眨眼，窗口已经空无一人。但她确信，在那一瞬间，她看到女子口型说的是：谢谢。
后视镜里，那栋老旧的公寓楼渐渐远去。阳光照在斑驳的外墙上，像是终于驱散了萦绕十年的阴霾。